等我安置好天葵再回到小舍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小舍内一片昏暗。
“阿澈。”我唤了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屋里屋外甚至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公主。”才一日,就连锦萸也离开了?
忽然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蒙上心头。未有多想,立时三刻便就夺门而出,漫山遍野的找寻那个令人担忧的身影。
一夜未果,待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小舍走回,却觉得回来这一路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着怪怪的。
直到站在竹篱外方才知道,原来是多了这一路的花开与山林间骤然聚集起来的飞禽走兽,尤其是在小舍外,百花齐放,鸟兽争鸣。
妍丽多姿的花仙子们开道于前,那个教我苦寻了一夜的人儿正朝我踏步而来,紫金贵冠加冕,流霞刺金纹底的华服罩在身上尤显尊贵。恍似一个山野小民一夜间暴富的传奇故事一样,教人不敢相信肉眼所见。
直到那个尊贵执起我的手时候我还像置身在梦境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般。”
小径上,有人跌跌撞撞靠近,同样一副吃了秤砣的样子,眨眼用力揉了又揉,惊愕之下看起来清醒了不少,指着我身侧的人你了半日终是不成言。
周围,仙娥扑簌簌跪倒一片,美妙的声音齐齐传来,“恭迎少君回宫。”
在他牵着我踏上由众仙娥们幻化而出的百花祥云时,我缩了缩手,“你忘了先前答应过你爹什么。”做个凡人,莫与世争,享一世静好。
他却淡淡道:“他们已经不在了。”而后略有些强硬地将我拉上与他并肩。
扶摇直上的时候我仍不住在想,事态缘何会发展至此……
再度回到紫荆宫的时候我却已不是当年那个伴驾尊前的女官了,宫里有大把的宫人抢着要伺候阿澈,我彻彻底底的成为了这个宫里的一件摆饰,身份不明且尴尬。
而阿澈,以如此隆重的方式返回天界,早就成了这十方世界里面的聚光点,来自各大罗神府邸的拜帖更是让宫人的应接不暇,更别提那些神祇们的邀请。
对此,我愈发的糊涂,难道他重返天界只是为了向诸神炫耀?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光环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幸?
食惯了村野小菜,如今再见这些珍馐反而提不起多大的食欲。
我一手托着腮,有些兴致缺缺地挑着玉碟中的食物。回到天界的这几日里连跟阿澈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难,要么惊鸿一瞥,要么远远地看着他被簇拥离去的背影,生活突然间变得索然无味,还不如在昆仑墟的时候每日被长乐师父督促着练习法术。
是以,我不是一个享的起福的人,我需要用忙碌来充实这无休无止的神仙岁月,譬如去到人世间游历九州……
“我不在,你便是这般用膳的?”
软语响在耳畔,回眸时对上了那人半俯着身子抵颌在我肩上。四目相望,他眸色朦胧,气息中隐隐混着一股子醇香。
“你又去哪家饮酒了。”我看了看左右,并不见宫人随侍在侧。
他撇嘴,挨在我身侧坐下,扫了眼布在桌上的菜肴皱了下眉,看着我道:“再去添两个菜来。”
这么多菜还嫌不够?
我张了张口未言,转瞬便就笑着往膳房跑去。
待我将几道司空见惯的小菜端上桌的时候立时就与那些晶莹剔透的珍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颇有些小屋见大屋的感觉。
我不自在地笑了声,建议道:“你,不若食那些。”
阿澈却是不言,甚至当着我的面津津有味地食了起来。
我见气氛尚且融洽,这便刺探道:“太子的事情并非有意要瞒着你,此番重返天界,你……”
不想他又再淡漠以对,就连食欲也淡去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说着凝视向我,“帝君年事已高,我既是他的孙儿替他分忧解难再自然不过,你别想太多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我将信将疑,其实更多的还是质疑,以阿澈的性子,我不相信他能够无视韶音夫妻的事情。
他但笑不语,看着我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样,兀然间握住我的手,口气不再淡漠,“既然觉得闷,那从明日起就跟在我左右吧!”
我吞了吞声,咕哝了句,“现在你的身边已经不乏服侍的宫人了,还不若让我去外界遨游些时日,待在这儿实在是有些碍手碍脚。”
他却不以为然,牵着我的手漫步到院中的树下,昂首望了望耸入云霄的树桠,好似感慨万千。
毫无预期的,在我也昂首凝望的时候被身侧一个转身抱起就往树端盘旋而上,驾轻就熟的就连召云的过程都省了,“平素不见你少食,这都食哪去了。”
站定后他仍不放下我,一点也不嫌累地抱着。在说这话的时候指尖拢了拢,无形的便就是在我身上抚了抚。
我一赧,不免嗔目于他,“不学好。”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站在广茂的叶丛上如履平地,在这儿不论远近,一眼便可望尽八方建筑与四地景色,端的是众宫殿中位置最佳的殿阁之一。
他倒是懒得与我计较,径自在一侧躺下,一派悠闲的样子,“站着看不如躺着看。”
我依言在离他三步开外躺下,广袤的银河陡然间将眼界处填的满满实实,尤如一方装饰美妙的画布,与之平日所见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痴痴地缓着眼珠来回的观望,待到一抹暗色渐渐覆盖完全遮挡住视线的时候方才发现,原来有人在不知不觉中爬了过来。
“阿澈,你还记得有一次你跑到这上面来暴晒的情景吗?”
“有么。”
“嗯,你那时候的脾气可臭了。”
“我以为我一直都对你很好。”
“……”你从来就没对我好过好不好。
“那我现在就弥补你。”
“……你这不是弥补我吧,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他声音低低,抑制着说:“没办法,谁教你这几日都这么早歇息。”
说到这儿,我不免溺红了脸,他这话说的太暖昧了。“你已经忙了一日了,不若早些回去就寝。”
他却是不依,作势再欲将我轻薄。
“阿澈,别这样,教人觑去了不好。”抵住贴来的唇瓣,他这食髓知味的委实教人招架不住。
岂料,他会错了我的意。抱起我直接就从这百余丈高的老树上跃下,火急火燎的冲进屋子。
“阿澈……”教他消停可下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再观我们彼此,衣裳皆已凌乱不堪。
我拢了拢衣襟,戒备觑了眼那人眼瞳里喷发出的熊熊烈火,吱吱唔唔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与他,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与其说是勇气,倒不如说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近似于弟弟一样的人。
沉吟了片刻后,那人走到我面前,很是悉心地替我整理着松动前的衣带,虽然有点心猿意马的感觉,但他到底没再对我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只听他隐忍着说:“再过些时候吧!”
……
我怔怔抬头,不知不解。再过些时候是什么意思。
难得的是,夜阑在阿澈受封的前一天找上了我。
“有什么事夜阑君大可派个宫人前来通传,不需亲自走这一趟。”我有些受宠若惊,夜阑本就让人难以亲近,更何况在得知了他与嫦娥的事情后我就本能的想要回避他。
也许是我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了,以致如夜阑这般木讷的人也觉察了出来。露出一个平素难以得见的笑颜,“其实也没甚重要的事情,只是见你有些日子没去往我宫中走动顺路来看看你。”
我惊愕地看着他,这些话若是搁在以往也许我还会躲起来偷着乐上一阵,可现在再来说这中话,岂非是拿我当笑料。
我心知不该有情绪,却偏偏还是赌气一般的与他说:“少君重返天界诸事未定,花奚既是伴驾自然怠慢不得。”
夜阑楞了楞,神情稍有些黯淡,“阿澈他……罢了,你且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欲言又止的让人平添好奇,想问他却又倔强的紧闭的双唇。我并非那主动激进的人,既然已是名草有主人,我断不会做那跌脸面的事情。哪怕我曾经暗慕过他,我也绝绝不会让他有机会知道。
是夜,我辗转反侧尤不能成眠,直到一阵清冷的夜风拂动红绡,一抹夜影闯入帐中,带着夜的三分凉意将我轻轻拥抱入怀。吐纳在颈间,教人精神为之一振。
“把你吵醒了。”带着几分倦意,他慵懒地说着,缩了缩脖子,拢了拢手,企图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困觉。
我知道帝君对他的看重,也许是把对韶音的疼爱转嫁到了阿澈身上,也许他觉得阿澈会比韶音更加出色,所以这般大力栽培,只是为了让阿澈能够早日接掌重任。遂以阿澈才会这般的早出晚归,既便让我跟着,也会在夜幕降临之前教我先行回宫,而自己,往往在我困觉的时候也不见他回来。今日若非见了夜阑教我难眠,兴许我还不知道,他将我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
“阿澈,去你自己屋子。”我动了动,却被他更加用力的圈在怀里。
只听他含糊不清道:“一个人睡不着。”
过了会儿,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完,放松了身子,施在我身上的气力重了不少。
我还欲说着什么赶人的话,他却一个翻身,手足并用将我压制在自己身下。诚如他年少时受我欺压那般,咕哝了声,“别吵了,我困。”
是以,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很自觉地出入我的屋子,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光明正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