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嗤了声,一抬肩别开了龙潭的碰触,转溜着眼珠子在我与龙潭身上打了个回旋,看似在为我出头实则连我一块儿兜进去嘲笑,“你既然将她说的如此不堪,而她又合你的胃口……看来,你的品味也不过如是啊!”
龙潭倏地噤声一愣,委实未料如此犀利的言语会是出自少年口中,免不得又再好生打量起他来。这不打量不打紧,一打量还真教他瞧出个子丑寅卯来,“呵,真不愧是青鸾所生的儿子,这脾气与她简直同出一辙。”
这回轮到阿澈怔忡,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娘亲的真名。青鸾!那大概也是神凰一族的遗祇吧!
其实魔界中有许多大将都是上古遗祇,他们或是族群凋零或是生性孤僻不合群,更多的还是因为受不得天界中关乎儿女情事的管束,真正无欲无求的方外之人毕竟少数。于是便有了诸如思凡,私配之类的事情发生,而为了能够逃避罪责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奔向归墟便就是唯一的选择。
是以,这事看起来像是替青鸾夺回儿子,但其真正的目的也许是想让韶音与天界决裂,继而奔入魔界的怀抱……
大概是注意到了少年的情绪,龙潭撇了下嘴,大方道:“走,我带你去见你娘。”
我颠颠着想要尾随在他们身后去一瞧究竟,对于青鸾其人我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好奇。毕竟能够让天界的储君为她如此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想来定是有着什么过人之处。
“嗳,为什么把我关在里面。”看着兀然阻隔开来的结界,我立时三刻便就扬声冲着外头的龙潭嚷嚷,“放我出去……”
龙潭踱步回到结界前用他那双邪惑的眸子深深地望进我的眼底,啧声道:“家花虽美,不过,野花有时也可拿来打打牙祭。”
什么家花野花的,听着就想打花他的脸,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登徒子。这大概就是仙魔两界最最本质的区别!
龙潭无视我熊熊的目光,撩了撩嘴角径自又道:“女人,你且先沐浴更衣,待我归来任凭你施暴。”
他特意加重了施暴两字,加之他面上透露出的暖昧神色,我猜那大约等同于天葵口中扑倒之类的言语。刹那,我的脸跟着烧了烧,免不得燃起一种叫做恼羞成怒的情绪,阵脚瞬间打乱,指着他只吐出了“无耻、下作”之类不痛不痒的言辞。
此间,少年抱臂于一侧没甚耐性地围观着,忽而插了个声,“到底走是不走。”
那态度,那睨向我的眼神,分明又将这个过错推到我的头上,恍似是我在勾搭卖弄一般,教人想要解释也无从着口。
龙潭得意地笑着,临走还不忘嘱托我别要太思念他,他去去便就回来。
我气得直磨后槽牙,这是什么世道,为何总能教我遇上此种极致珍品。除了原地跺脚,我当真就奈他不何,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跟在那个缁衣束身的男子身边渐行渐远,直至消逝在花园阑槛下。
我大概是理解错了龙潭所谓的去去便回的真正含义,或许这就好比仙凡之间的时间折算,遂这去去也就成了归期不定。我虽乐得可以暂时不与那个邪魅的家伙斡旋,但连日被关在屋子里却委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所以这人一闲下来就会想着法子找乐趣,我自然也不例外。这不,只要过了饭时无人在屋外走动我便会施起那个不太被人看好的仙术企图冲破结界,继而逃出这个华丽的金丝笼。
然则,一个人不看好我那是他没眼光,若是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我,那一定是有道理的。遂以,连日施法下来非但没能损及结界分毫,还白白损耗了我不少气力。
这日,我在沐浴更衣后准备早早躺下困觉,一来养精蓄锐二来着实无聊,在这里除了吃与睡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日子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在蟠桃园的时候,而这里显然比蟠桃园的地界要来的狭隘,方寸之间可以用不见天日来形容。
红绡帐内辗转不能寐,心里惦记着阿澈,精神头却是越来越足。以至于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时,一个激灵灵便就弹坐起身。
我想若是什么宵小之辈定然是进不得这个设了结界的屋子,反之便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踏进这间屋子。
今我感到意外的是,来人不是魔界中的任何人,竟然是天葵!
“花花你没事罢,他们有没把你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教你惦记了……”
待天葵一连串问候下来,我仍不能收起停在他身上惊诧的目光。
堂堂羲和后裔,竟然化身成一个小喽啰混进魔界,我还以为他至少带着一众天兵天将杀来要人——要阿澈顺带捎上我。
兴许是被我直勾勾的盯着不自在了,天葵忽地忸怩了起来,“为了你,我可以不要什么形象。”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你一个人来吗?”
看他的架势,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用担心,我还带了红鹦来,它可以在此拖延一些时间,足够让我们离开。”说着,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纸鸟,端在手中一抖,立时三刻就幻化成一只神气活现的红鹦鹉来。
我欣喜地摸了摸红鹦头上高翘的冠羽,直说:“真好真好,红鹦不仅恢复如常,通身的翎羽比往昔红艳多了。”我自知红鹦高傲,好听的话听得,不好听的话是万万不能在它面前讲,就是嘀咕也不行。这一点与天葵的性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要不怎么说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灵宠,这一点在他们身上被完全诠释。
红鹦鹉毫不客道地纳了我的夸,免不得要赞美天葵几句,“多谢花花夸讲,全赖主人呵护有加才有红鹦今日的美艳。”
那把甜美的嗓子,也不知是唱什么小曲练就的,学什么像什么,真真是教人羡慕的紧。
“阿澈呢?谁人去救他。”即便现在安全无忧,我也没有忘记那个跟着龙潭走了好几日的少年。
天葵面色一滞,神情尤为不详,“他,你且不用替他担心,他既是天孙哪还能受委屈不成。”说着就又一本正经起来,“倒是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仙子,除了我估计也没人会记得来救你。”
我觉得也是,就是韶音也不可能放任着自己的儿子不管,更何况还有一个战功赫赫的东蛮战神。
遂也没有多做犹豫,由着天葵将红鹦幻化成我的样子卧在红绡帐内,再由他带着我穿出那个我怎么也出不来的结界。
园中,花开正妍,迎着月华娇艳欲滴。我知这不是赏花的时候,却偏偏还是被它们的妍丽所吸引,这便趁着天葵在前头探路的时候偷偷在阑槛下挖了一株藏在身上。心想阿澈既然这么宝贝它,那它就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花种,兴许还能给百花园增添点妍丽的色彩。遂以我也根本没将顺手牵羊这类不可取的行为记挂在心上,妥妥地纳入怀中与毫不知情的天葵一道离了归墟。
一路上顺畅的我都忘了去思考怎么就无人出来阻拦亦是盘查呢?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踏上了回天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