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6月5日,星期六
初夏的艳阳将大巴车晒得发烫,林中兴和齐冬莲坐在前往北山县的车上。齐冬莲有时会在休息日去县里打工,虽然儿童福利机构按月发放的补助金足以满足生活,但十八岁后就要完全靠自己了,她喜欢未雨绸缪。林中兴去县城通常会先去探望婶婶,去年叔叔林德寿离奇死亡后他便经常过来。虽然警局和县里都发放了抚恤金,但心里的创伤并不是可以用金钱抚平的。
齐冬莲工作的地点是一家名为新巴克的咖啡厅,明显是模仿Starbucks从名字到装修都是。在三线城市这样的咖啡厅已算不错,薪金待遇比快餐店好得多。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为客人们端上饮品。咖啡厅的门被推开,进来五名青年,穿着标新立异的服装,染着炫目的头发,金色、红色、蓝色、绿色,只有一人保持了黑发。通常这类人是不会光顾咖啡厅的,他们大都混迹于酒吧、KTV,但凡是都有例外。五人一进屋就盯着齐冬莲的工装短裙,在上咖啡的时候染着红色头发的青年还借机在齐冬莲手上摸了一下。在暗处观察的林中兴把一切看在眼里。
不出所料,齐冬莲下班后五名青年从胡同里窜出拦住去路,说着挑逗的话语。林中兴正准备现身,还没等他从暗影处走出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拐角处奔出,拦在齐冬莲身前。林中兴决定先观察下,看看这个叫做郑磐的家伙究竟如何。
“大白天就耍流氓吗?”郑磐拦住五名青年。
“喂喂,想英雄救美吗?挑错日子了,小子。”蓝色头发打着耳钉的青年说。
“我喜欢今天的天气。”
“妈的,找死。”蓝发青年说着上前揪住郑磐的衣领,迎面就是一拳。郑磐不躲不闪,抬手还了一拳,两人同时被击中。蓝毛鼻子被打破,鼻血染红了他银色镶嵌着假钻石的紧身衣。其他四人见状立即围上来,准备群殴郑磐。这时林中兴从暗处窜出,一脚踢在黄毛后腰,他就那么向前跌掉,磕得头破血流。七个人扭打在一起,拳来脚往。
林中兴和郑磐携手撂倒三人后,剩余的两个见势不妙扭头就跑。林中兴、郑磐二人也头破血流靠在路旁的墙角气喘吁吁。齐冬莲拿来纸巾为二人擦拭血迹,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郑磐伸出手摸着她的头顶轻轻说:“你不需要道歉。”林中兴感觉这个情形很熟悉,就像张淼经常摸齐冬莲的头一样。齐冬莲没能控制住情绪,哇地哭出来,眼泪浸湿了郑磐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当三人准备离去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逃走的黄毛和蓝毛叫来了后援,三人被七个手持棍棒的地痞围在死胡同里。
“操,后悔惹我们了吧?不知死活的乡下小子。”黄毛用流着血的嘴说道。
“希望你真的很耐揍。”林中兴晃着膀子站起。
“希望你拳头真的够硬。”郑磐用手将短发向后梳理了下。
二对七,这是场残酷的打斗,林中兴用自己的鼻血换来黄毛的一颗牙。郑磐则用自己的额头解决掉一人,同时背部挨了一棍子。
两人虽然有打架天赋,但此时已无法应对余下的五人,一时变成了困兽之斗。正当二人做好去医院的准备时,从胡同口传来了浑厚的声音:“中兴,打架这么有趣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恰巧路过的李俊杰、李俊峰兄弟二人成了援军。高大的李俊杰用胳膊勒住一人脑袋,猛向墙壁撞去,只两下他便昏迷不醒。李俊峰身上的金属扣皮带帮了大忙,靠着它成功将一人眼睛抽肿。经过近二十分钟的激烈打斗后,终于将七个混混全部放倒,林中兴等人也付出了一定代价:李俊峰胳膊被木棍打肿,李俊杰腿挨了一棒子以至告别时他仍一瘸一拐。林中兴和郑磐伤势则更重,好在都没伤要害。
回村时林中兴和郑磐、齐冬莲三人并排坐在大巴车尾部。虽然颠簸会使二人受伤的地方更加疼痛,可林中兴不以为意,耐打的郑磐更不用说,从他欢笑的笑声中就可以得出结论。燃烧的夕阳像一杯陈酿红酒般漂浮在田野上,给大地洒下一片金黄,空中归林的飞鸟振翅翱翔,它们永远都那么坚强、充满希望。真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林中兴心想,张滢和王梦涵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事情比想象的发展更顺利,才三天林中兴就看到齐冬莲拉着张滢和郑磐一起上学了。午饭的气氛也越来越活跃,自从张淼失踪后大家就再没这么开心过了。郑磐带来了希望,林中兴对此坚信不疑,他更加确信自己故意弃考留级是值得的。虽然本意只是想更好的保护齐冬莲,可现在有了意外的巨大收获,这让他很欣慰。
“张淼,真希望你能回来看看呐,”林中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对着中学时合影里的张淼说,“村里来了个不错的家伙,有点像你,当然没你那么好了,可终究是个有趣的人,叫做郑磐。你会喜欢他的。小不点长大不少,可小脸还是那么可爱,总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上一把。齐冬莲很好,没人敢找她的麻烦,只是……村里的人似乎仍不喜欢和她说话。张滢……张滢变成大姑娘了,你绝对想象不到这两年她胸部发生了什么变化。混蛋,不管你在哪里,希望你能捎个信回来,打个电话也好,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林中兴嬉皮笑脸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为人知的细腻的心,友情的羁绊、现实的束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真的不知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垮掉。郑磐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让人们从悲痛茫然中走出,林中兴希望他能给大家带来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