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9月15日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又到了上学的时间,郑磐却不想起。没有了张滢在门外叫嚷世界似乎变得无趣许多。文静的齐冬莲做不出在窗外大喊大叫的举动,她只是在门外静静地等候,清晨的微风从她身边划过,拉扯她头上米白色碎花布帽上的丝带。
郑磐和齐冬莲都迟到了,被教导主任徐大石狠批了一顿并在走廊罚站。靠在冰冷老旧的教学楼走廊墙壁上,郑磐丝毫打不起精神,被连累的齐冬莲小声问:“郑磐,你还好吧?”郑磐扭过头看皱着眉的齐冬莲说:“啊,只是很在意张滢啊,她……不太一样了。”
“郑磐,有人找你。”主任徐大石晃着谢顶的脑袋站在2楼台阶口上大喊。
郑磐疑惑的走出教学楼,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靠着大门抽烟。这个叫做李勇的男人是县警察局刑侦科的科长,40多岁的他双鬓已被岁月染成白色,眉间的皱纹会在思考时变得更深。郑磐不知道这个县里的高级警司为什么那么爱往村里跑。
“我们到车里说吧,”警司掐灭烟头对郑磐说,“车里方便些。”
郑磐跟随李勇来到车上,驾驶位置坐着警司的下属王鹏。李勇坐到副驾驶位置,又叼起一支烟却没点燃,问郑磐:“昨天——看见卫生所的杨珊所长了吧?”
郑磐觉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回答:“啊,怎么了,难道她被杀了?”
“恩?你怎么知道,难道是嫌疑人?”李勇边阴阳怪气地说着,边用后视镜观察郑磐的表情。
“什么?怎么可能!”郑磐显得很吃惊。
“呵呵,开玩笑的,你有不在场证明。”警司把烟点燃,“只是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你们。”
真实难以置信,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不在,很受打击的郑磐靠在车后座上发愣。“啊,请不要担心,只是例行询问。她昨晚有没有和你说过要去什么地方?发现尸体的位置并不是诊所的方向,这点很让人疑惑,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抛尸过去,具体要等法医那边出结果。”李勇喷着烟雾慢慢说道。
“遗体在哪里发现的?”郑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
“在地狱……不,落鸟潭附近发现的。”李勇答道,“连续4年了,符合连环杀人特征,这次恐怕会有联邦的探员介入。”
“什么连续4年?”郑磐愈加迷惑。
“恩?没人告诉你么?从1990年开始每年9月14日到18日都会死人,第一年是1人,第二年是2人,去年是3人,今年会是4人吗?”李勇猛吸了一口烟。
车内的烟呛得郑磐嗓子发紧,轻轻咳了声道:“从未听过这种事情,有嫌疑人吗?”
李勇把车窗摇下,让清新空气进入车内,顿了顿说道:“传说是恶鬼从落鸟潭爬出行凶,切,真是个好借口。怕是和张家的石虎社有关联,死的人都和他们有过节,这不仅仅是巧合吧?只不过我没有任何证据。”
郑磐心里一紧,确实黑社会以鬼怪作祟做掩盖,抹杀碍事的人是最好的办法了。这事张滢知道么?不仅仅是知道的问题,她作为继承人甚至都有可能参与其中。郑磐越想越怕,冷汗布满额头。“郑磐,我们会保持联系的,对吧?”李勇扭过半张脸对郑磐神秘地说道,递过一张名片。
郑磐接过名片揣进裤兜里,脑中乱成一团。他不知自己究竟卷入到什么事件里,也不知此时心里感到发毛是因为听闻了杨珊的死讯,还是因为友谊出现了裂缝。他知道的是这个看似平和的村庄隐藏着太多秘密,不禁想起了张滢曾和他讲述的古老传说。那不详的感觉像一双散发着黑气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喘不过气。郑磐走出警司的车突然看见齐冬莲正站在一楼大门外,向这边张望着。
来到门前,齐冬莲满脸担心地说:“看你去了那么久,就下来看看,出什么事了么?”
“啊,杨珊所长似乎过世了。”郑磐实在打不起精神,低沉地回答。
“什么?!”齐冬莲很惊讶,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嘴叫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杀害杨医生。”
秋风袭来,晃动着敞开的玻璃窗,掀起了齐冬莲齐肩长发,露出耳垂上的银制百合花吊坠。郑磐从未想到她会带上这只有一只的耳坠,这一切都太诡异了,等等……齐冬莲刚才说:为什么会杀害杨医生。可我根本就没说杨珊是被杀死的!难道她也牵扯其中?至少她知道一些事情,我真会像梦境中被杀死么?被齐冬莲杀掉?难以置信!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其中?一连串的问号几乎将郑磐击垮。
“齐冬莲,我们是朋友吧?”郑磐突然发问。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了一愣,随即答道:“当然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吧。”
“朋友之间是不能说谎的吧?”郑磐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说?”齐冬莲慌张地回答。
“村里每年都有人意外身亡吧?”郑磐仍旧声音低沉。
“别的地方也会发生意外,是吧。”齐冬莲开始有些扭捏。
“哦?也凑巧是每年9月14日18日么?”郑磐突然转过脸盯着齐冬莲说,“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齐冬莲低下头,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不出一句话。郑磐从她身边擦过走进教学楼,扭头淡淡地说了声:“骗子。”
齐冬莲呆站在教学楼外不知所措,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滴落在脏兮兮的潮湿地上,混进昨夜雨水留下的水坑里,难寻踪迹。他们并未发觉在2楼的窗边有一个身影正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