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西北新出现的楼群像天母娘娘孪生的孩子,几乎青一色的僵直地排列在那里。虽说老远望去沉重呆板,但很适合现代人的品味。年轻人有的是精力,不是在里面摆弄一个有图像的方匣子,就是到那个倪光闪耀的舞会上消遣。张娜娜是有名的时装模特,不仅如此她还从事舞蹈和演唱,照那里的说法是典型的三栖明星。就在观众喧嚣噪闹的时候,张娜娜会更加兴奋,没有这种气氛烘托她简直无法想象怎样生活,然而,最近她却显得相当沉闷。就是由于她看到《时尚》杂志记载那条消息的时候,用了这样的评述:“六月二十七日将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超级女模’不是木乃伊,从她的脸上能够比较出自有人类以来还没有出现过的美,因此,可以将之冠称为美神女娲……”
她谢绝了所有的演出,在家里为这则报道着迷。能够留在她记忆里就是受到众人捧和的场面。
“还有比我长得更出众的人吗?我一定要见识一下最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甚至嫉妒还会出现这样的文章,从酒柜上自斟了半杯红葡萄酒,喝了一口又转到那则记载着这样评论的报纸旁,将酒杯举过头顶,然后将红酒倾倒在报纸上。
从那天以后她就有意识注意台历上的日子,每天都用笔划掉一个日子,当六月二十七日的数字出现时她有意识保留到那天的早上再划掉它。天上还挂着许多星星,她就起床了,她的化妆师和经济人先后赶来为她准备。
“小姐,准备好了吗。”化妆师招呼道。
“等一下。”张娜娜回答道。来到台历旁用笔狠狠地将这个日期涂上,然后来到化妆室。
化妆台的镜子两边有无数的格子,上面摆放着许多的化妆用品,她的脸上涂上厚厚的油,在灯光的照耀下脸上顿时闪耀出陶瓷般的光芒。接下来又铺上了一层白粉,然后又在脸颊处铺上了桃红……
当窗外映出东方的曙红时,化妆才算完毕。张娜娜对着镜子来回地走了走:“你们说,那驾马车与我同时出现,街上的人会把眼光投给谁?”
“当然是小姐了,这还用问,连续两届的世界小姐冠军。”两个人几乎同声捧贺。其中那个留着标准背头的男子高兴得拍起手来:“好,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有这样标准的模特,不管是身姿还是气质都是这个城市最一流的。”
娜娜用嘴角撇了一下他:“还不是为你赚来更多的银子,谁不知道你是演出界的大富豪。”
“嗨!宝贝儿,别卖乖,你不是也发了财,在人前显了贵。”他顺便用左手抿了一下黑亮的背头,凑过来轻轻地掐了一下娜娜的脸蛋提大嗓门:“这叫强强合作,当初那么多模特不是都遭到了淘汰。”
娜娜不屑一顾地甩了一下头,飘逸的发稍扫到了男子的脸上:“我爱闻你头发上的香气。”白胖的男人笑嘻嘻地用左手捋捋油亮的头发。
这时候天开始亮起来,屋里的人顿时清醒了许多,透过落地窗,深蓝色的天清晰地挂在上面。即便还早,却能够隐约听到从窗外传进疯狂的迪斯科舞的旋律,当然,这就是他们一天生活的开始。男人索性拉开了纱帐,打开一扇窗户,这时那躁动的舞音涌进来,男子看着娜娜的表情,似乎从她的惬意里得到一种呼应,对面的高厦下面就是一家大型的商业中心那里已经早早地披红挂彩舞女们在随着疯狂的节奏彩排。白胖子无意中扫视一下对面楼房,也不知从那扇窗户飞出一个人来,他下意识地惊叫起来,“那又是一个自杀的人。”
屋里人的目光随着那团影子快速的下坠,然而,娜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一个几千万人的城市,多几个自杀的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个东方魔女快到了,我们走吧,看看谁是这里的女皇。”
当娜娜飘舞的纱带从门缝消失时,昏暗的屋子似乎依然在舞曲中抖动。
当然还是那匹土黄色的老马,它拉着那架中世纪的马车像是从曙红色的云层中钻了出来的,顺着长安大道向皇宫接近。
唐娴依然端坐在车上,手扶着厄休拉干枯的骨骸,虽然她的手俨然就是一条脱皮的干支,脸上由于失去水分表皮深浅凸凹成许许多多的坑胞,这些坑胞又装点在无数大大小小的皱褶上,灰白少有的头发散落在额头不时地随风飘动。在这些观赏者看来她绝对可称得上是木乃伊,但她自己知道她还残留着感觉。
“我还没有走到故乡。”她用微弱的声音自语着。
街上的人是渐渐多起来的,人们早就急等着这个日子。当看到这番情景有人就煽动说:“只有从神话故事里才能够找到的东西居然真实的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我们不要接近它,她一定是有魔力的。”
大家远远地看着马车从他们的眼前经过,周围散落了许多白色的纸钱,在天光的映照下泛着白光,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飘来飘去,的确有一种恐惧感。人们真实地感受到这种恐惧,远远地目送着唐娴从他们面前经过。马车的速度可能降了下来,人们有机会可以听到唐娴发出来的呼喊,这声音微弱却嘶哑,但能够清楚地灌到人们的耳朵里:“我的女儿,我的孩子在哪儿?她在家里——一个有树林与河流的地方。”
人们不解地揣摩这些绝望的询问,更像是传说里的魔女诅咒,就在神话打破了人们对于真实生活,认识搅动了人们的内心世界,个个心存疑虑,既想看个究竟,又不敢靠近她的时候,一辆闪着蓝灯的急救车从后面撵上了那驾马车,马车停靠在路旁,车上的护工抬走了唐娴,也抬走了厄休拉的尸体。唐娴已经没有能力反抗,她太虚弱了,可是她一直没有停止询问:“我的女儿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在家里——一个有树林与河流的地方。”
她们被转移到了协和医院解剖室。在解剖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里,那些道貌然的学者们正在预约使用标本的时间。
最后,吴可医生要大家等解剖以后看看是否有利用的价值再说。学者们都同意这个方案。
为了便于更多的人观看,解剖室的一面设置成透明的玻璃墙,记者和其他方面的人士都被安排在玻璃墙外面,只有吴可的专家小组在解剖现场。他们穿好服装,助手将器具放在托盘里端了上来。
唐娴依然僵直地坐在床上,用仅有的意识观察着解剖的医生们。她的眼睛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说有什么光泽,上眼皮无力地敷衍着,打开半条缝。吴可医生要求助手将她放倒在床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唐娴用微弱的声音问。
“谁在说话?”吴可询问道。大家摇摇头。大家相互看看,感到莫名其妙。既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回答,吴可命令开始工作。
“胡福,这里是我的故乡吗?马车停了,到家了。”唐娴继续说。至少仅存的一点意识让她知道她停住了行走,于是认为是胡福事先安排的。
医生们这时才了解到这是一个活的生命,吴可医生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医生们扫视了一眼玻璃窗外的观众,惊讶地发现那些人的五官都错了位,简直是魔鬼在那里观望。
“怎么回事!”吴可医生自问。他摘下了口罩。发现自己也变得其丑无比,脸上起了无数的水泡五官向左边挤压着。外面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惊慌地跑掉了,手术室内一个女医生悲伤地蹲在一个角落里抽泣着,她的脸也是扭曲的。吴可安慰他的助手们:“不要慌,让我把事情弄明白。”
“请问你是从哪里来?”吴可问唐娴。
“故乡。”她答。
“要到那里去?”吴可猫下腰倾听她微弱的回答。
“故乡。”她又答道。
吴可直起身子问旁边的人:“胡福是谁?”
大伙面面而视,相互看着找不到答案。
最后,吴可医生决定将她们送到马车上继续她们的行程,他表示:“只有这样,才能够恢复我们这里的平静。不过需要弄清胡福是谁,人们应该找到胡福。”
于是,唐娴与厄休拉的枯骨重新回到马车上。大家看着那架马车继续他们的行程,白色的纸钱又从天上飘落下来。这个城市的人有人在问:“胡福是否就是传说的图腾卡门的报复?”
大街上已经没有了送行者的观望者,因为凡是接近马车的人都变成了“魔鬼”。只有娜娜特意穿上透明的纱裙,完全重复着在T型台上的装束与姿态在路边等待着那个据说携带了最美信息的女人的到来。她的经纪人在不断地呼喊:“我们的娜娜小姐就是美的化身。”
然而,当马车行驶到眼前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几乎要令人作呕的干尸端坐在老马的后面。
娜娜小姐嘲笑道:“我以为是什么美神,倒像是愚人节的玩笑。”
马车走了过去,这些没有引起唐娴的注意,她又恢复了自己的感受:“就在前面,楚乐,我看到你了。”
似乎绿色的屏障又隐约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伸出干枯的手臂,前面飘来的纸钱落在了她的指间。
娜娜在马车过后不长时间就变得其丑无比,后来听说她自杀了。胡福的那架马车引来了一个魔鬼的世界。
那个城市的媒体呼吁人们找到胡福。因为,记者从吴可医生那里得知:“胡福就在那个干枯的老妇寻找的故乡。他能医治那些由于见到马车而变丑的人。”
唐娴又恢复了老态,低垂着头无望地向像绿色的屏障走去……
越过大海看到油轮相撞,大海改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