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见到一群书生,围拢一处,顿时来了兴趣,走过去。
走了几步,王景抬眼一看,只见前方临时搭了一个宽敞的青竹棚子,棚子外边,立了一块大牌子,上面遒劲有力的书了五个大字,学政巡回案。
对,就是学政巡回案。
王景一拍额头,顿时反应过来,暗叹自己险些误事。
学政巡回案,乃是院试报名之处。
大夏王朝,科举制度,分为四次应试科考。当先第一试,就是院试。院试之后,若是能够继续高中,才有后面三试--乡试,会试,殿试。
只有通过了院试,考中秀才老爷,方才能够继续去省城里面参加乡试。
所以,王景以文练武,把握权柄的第一步,就是参加院试,考中秀才!
要想参加院试,就要在此处报名。
“三年才有两次的院试,我居然忘记了,幸好没有错过,否则又要白白等一年多的时间。”王景打好算盘,要入朝为官,用世俗势力,为他的练武铺开一条平整大道。
他连忙踏步前行,朝学政巡回案走去。
此刻,大棚外面,已经是排起了一条宛若长龙的队列,都是一些读书人,想要参加院试,企图高中秀才,平步青云。
“有些读书人,穷经皓首一辈子,却连秀才都考不中,一生潦倒。而有些读书人,家中关系活络,微微一发力,就连番高中,入朝为官,权势滔天。世道可叹,可叹。”
王景站在队伍当中,四处张望,细细观察着这些读书人。
读书人中,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读书人,穿的是锦绣罗缎,玲珑丝绸,身边跟着一两个恭敬的书童,端茶倒水,精心伺候。甚至还有武者跟随保护,显然是家境极好之辈。这类读书人,大多趾高气昂,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优越之感。
而有的读书人,穿着粗麻布衣服,踩着破旧布鞋,背着一筐陈旧的书卷,站在队伍当中,低着头,一声不吭。偶尔才抬起头,偷偷瞧一瞧四周,又马上将头缩了回去。
王景站在其中,倒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他一身便于打斗的黑色劲装,与读书人的宽袍青衣,格格不入,隐约有点扎眼。王景也自觉,他本就不是一个读书人,只是一个利用读书的练武之人。
队伍缓缓行进着。
王景离大棚里头越来越近了,渐渐的,他也能看清楚大棚中的景象了。
大棚之中,有一书案大桌,桌子后面,坐了一名年纪约摸五十多岁,一身白袍的老学究。这个老学究,身后站定三人,一人是一名年少的书童。另外两名,是年轻力壮的大汉,王景轻易就看出来,这两名大汉,都是武者,不过力量都还未过万,算不上顶尖儿的武者。
只见白袍老学究,提一根纤细毛笔,蘸着朱砂红墨,一边询问面前报名者的资料,一边在桌上的册子里,埋头登记着。
王景发现,大多数将要接受登记的读书人,都会拿一些礼物,孝敬一番这名白袍老学究。
有钱人家,就会送一些玉扳指,红玛瑙,上等鼻烟之类的。穷困一点的读书人,也会拿出一些茶叶,布匹,烧酒之类的。
都是来讨好老学究的。
老学究对这些礼物,都保持沉默态度。可无一例外,老学究身后的书童,都会将这些礼物,笑纳接受。
送完了礼物,这些读书人,都会恭敬的自称为老学究的门生,以期望他日院试之时,老学究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辉煌腾达。
“区区一个登记报名者的老学究,能够帮到什么忙,送礼都送不对路,是病急乱投医。”王景摇头,不过旋即也释然了。对于有钱人家,这点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送了就送了,当买个心里安慰。而没钱人家,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也难怪会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举动。
王景就两手空空,站在队伍里,也没觉得有丝毫不妥。
“下一个就到我了。”
王景等待,不一会,他前面的那名书生就登记完了,抬步离开。
“到了。”
王景一步踏出,可步子还停留在半空之时,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这一下,出手很重,出手者应该练过一些力气。若是普通人刚巧踏出步子,又挨上这重重的一下,可能立刻就会重心不稳,跌到在地,闹一个大笑话。
幸好王景是练武的身子,方才躲过这一劫。
顿时,王景有点动怒了。
原本,随便拍别人的肩膀,特别是拍读书人的肩膀,就是极其不尊重的表现。而且下手又如此不分轻重,根本不管别人的安危,这人也太霸道了。
王景撤回步子,转过身,就看见一名布衣小帽,书童打扮的人,站在面前,俨然只是区区一个给别人端茶送水的书童。
一个书童,就敢如此放肆!
王景就要发作。
不料,这个书童却是先出声道:“让开点,我家公子要报名,等我家公子报完了,你再报。”
这话,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旁人就应该给他家公子让道。他家公子就高人一等,连带他这个书童也比旁人要高出一头。
“你是谁,凭什么无端拍我肩膀?你家公子又是谁,凭什么就能插队?“王景眉头紧皱,冷冰冰道。
“就凭我是我家公子的书童,我就能够拍你肩膀。我家公子是谁?你不知道?”这个书童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眼神中,又夹杂了一丝戏谑与嘲讽。他奇怪的很,面前之人,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不知道。”王景如实回答,他环顾周围,只见附近来报名的读书人,都隐隐约约的将目光投向这书童身后的一名俊秀公子。这公子,手持一把画龙折扇,风度翩翩,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书童与王景的争论。
王景料想,这拿扇之人,就是书童口中的公子。
书童嘲笑道:“哼,连我家公子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乡巴佬?我家公子,乃是永青县城里,赫赫有名的永青四大才子之一,李清光。听清楚了吗?去打听一下我家公子的名讳,你就会明白,我家公子能不能插你的队了。”
“哦,那好,我现在就打听一下。诸位,有谁能够告之我一下,李清光李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吗?”王景怒极,反而冷笑连连,朗声问道。
他身后一名读书人,连忙在王景耳边,低声道:“这位兄台,李清光出生富商之家,又为永青四大才子之一,学问极好,以后很有可能步入官场。他身兼富,官两方势力,你与他争斗,要吃大亏的,索性让他先报名,忍一时,风平浪静呀。”
“谢谢提醒。”王景道。
“如何?打听清楚了,就快点给我滚到一边去,别碍手碍脚的。”书童极为不耐烦的一摆手道。
“滚?”王景站定原处,一动不动,“我倒要看看,若是我今日不让,你又要如何?”
“你。。。”
书童怒了,袖子一掳,就要上来动手。他练过一些力气,自觉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易如反掌。他要好好教训一下王景,就算把王景打成重伤,进了官府,凭李家在永青县城里的富贵,也可以轻易摆平。
不料,他身后的拿扇公子,李清光,却突然走了出来,笑道:“阿奴,你与他计较什么。他不让就不让,让他先报就是了,反正。。。”
话说一半,李清光却停下不说,一脸含笑的看着王景。
“反正什么?”王景不由问道。
书童哈哈一笑,道:“让我来告诉你吧,反正此番院试科考,只录取四人,我永青县四大才子,个个才高八斗,就算你报名,也是枉然。反正都不会录取到你。哈哈。。。”
“果然是狗仗人势的奴才,主人奴才,都是一个德行。”王景心内震怒着。
“速速报名!”
就在此时,白袍老学究一声低喝,就盯着王景,示意王景快点报名。
“先报名,大局为重,报完名,再谈别的。”
王景压下火气,走到老学究面前站定,冷静道:“可以开始了。”
老学究闻言,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王景一番,又等了一等,终于是确定,王景并没有给他送礼的打算。
一念及此,老学究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了,他冷言道:“姓名。”
“王景。”
老学究继续问道:“籍贯。”
“永青县外,丁家寨。”王景朗声答道。
“哦,原来是丁家寨来的乡巴佬,进城了。怪不得这么不识抬举,还这么穷酸,连给学究先生一点见面礼都不带。”那名书童站在一旁,不咸不淡的冷嘲热讽着。
王景摇摇头,不动声色的继续和老学究报着名。
众人见状,都以为王景服软了。
那书童和李清光二人,见到王景一声不吭,也以为王景告饶了,不敢反驳,顿时,他们的头颅就昂起的更高,一副目中再无旁人的模样。
过了一阵子,王景报好了名,老学究就示意王景在一旁稍等片刻,马上有人送来身份牌子,拿到身份牌子,他就可以离开。
就在此时,那书童趁王景还在等待身份牌子,他连忙跑到老学究面前,故意高声道:“学究先生,我家公子特地给你备了一块由上好寒玉雕刻而成的鲤鱼玉佩,给你增添福寿。我们李家可是大户,礼数从不亏的。”
他的意思很是明朗,李家是大户,直接就是讽刺王景出身丁家寨,是乡巴佬!
随即,李清光也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递上鲤鱼玉佩,道:“学究先生,门生李清光,还请你日后多多关照。至于某些穷酸书生,学究先生,大可不必理会。”
这穷酸书生,自然指的是王景。
李清光一向倨傲,王景不给他让路,扫了他的面子,他自然要狠狠讽刺,将王景所有的自尊,都拿出来,一脚一脚的践踏。
他高高在上,家世煊赫,王景这个出身低微的贫贱小子,凭什么和他斗!
王景摇摇头,冷眼看着这一对跳梁小丑,上窜下蹦。他心中暗暗计较,待会拿到身份牌子,报名之事办妥当了,他就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对主仆。
只要不涉及官府,朝廷的势力,王景就根本没什么顾忌。区区一个富贵人家,他一点也不怕。论武力,他现在有十万缚鸡之力,动起手来,几乎可以横扫整个永青县城。论财力,他身上怀揣二十万两银票,财大气粗,堪比豪门大户。
就在这时,一名系着皂白头巾的男子,突然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皂白头巾,是秀才的打扮。
这男子,是一名秀才。
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