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韩举公抿一口老酒,看向正在拌嘴的王景和韩妃,笑道:“哈哈,你们的这般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候,和韩妃奶奶争争吵吵的光景。”
谢茂才赶忙接话:“是有那么些味道,就像小两口在亲昵一般,哈哈。”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王景公子文武双全,韩妃姑娘出身名门,容貌倾城,两人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的般配。”
“常老,你终于说对一回,这就叫夫妻相。”
“冥冥之中,缘分所在,唇齿相依,哈哈。”
众人纷纷望向王景和韩妃,仿佛事先设计好的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空气被这些人的话语,撩拨的纠缠起来。
纠缠的氛围下,王景和韩妃对视一眼,从彼此澄澈的眼眸子中,见到对方的倒影,这倒影直窜到心尖,似一团火,把人烧的灼痛。
片刻后,二人抽回目光,埋头吃饭。
“哈哈,你们两人,还不好意思了?”
韩举公大笑道:“韩妃,听说你在雷电斗武场,上万人的面前,说王景是你的心上人?”
“爷爷,你真的是为老不尊!我胡言乱语,怎么可以当真?”韩妃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狠狠瞪了韩举公一眼。
“好了,我问问罢了。”韩举公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王景,“年轻人,听闻你为了韩妃,不单单得罪唐家,还把省城里的一群青年才俊,鞭打一顿?”
“确实有这件事。”王景应道。
“你很在乎韩妃?”韩举公接着问。
“在乎。”王景干脆的回答。
“在乎?他很在乎我?”听到这话,韩妃愣了一愣,随即脸腮绯红,两根葱白手指搅在一起。
“那好,既然你在乎韩妃,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第二个好消息。”韩举公严正道,“相信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和韩妃的关系,很不一般。我这个做爷爷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孙女,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
“韩妃对你的态度,十分与众不同,即使她嘴上狡辩,可她的心思,我哪里不清楚?而你,王景!文武双全,今后前途无量,配得上我韩举的孙女,今天我就做个主,把韩妃许配给你,王景小子,你意下如何!”
韩举公陡然一下,站起身子,声音响亮,如同黄钟大吕。
场面为之一肃!
韩举公竟是把韩妃许配给王景,一时之间,无论是王景,还是韩妃,都根本没有丝毫的准备。
太突然了。
措手不及。
“爷爷,你喝醉了,你…你…”韩妃立即想要否决韩举公的决定,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就好像有千百根的藤蔓缠绕在她心里,剪不断,理还乱。
她犹豫了。
王景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一直以来,他从未深想过他和韩妃之间的关系。
他欢喜和韩妃在一起。
见到韩妃受委屈,见到韩妃被人欺负,他心疼,他拼命要保护韩妃。
牵韩妃的手,他六神无主,他会脸红。
韩妃说他是她的心上人,他激动,他甚至想抱住韩妃,亲她的额头。
韩妃无理取闹,他从不会生气。
韩妃给他送来乡试的题目,他心里头暖洋洋的,只觉得这样的女子,世间难求。
彼此,就这样下去,很好,真的很好了。
可是,突然之间,谈婚论嫁,王景仓皇,王景惶恐,头脑里有千万般的心思,流转不定,混乱如麻。
“朋友,夫妻,兄弟,情人,仇敌……两个人,难道就一定要强加一个关系?那我和韩妃……”王景摇摇头,颇为苦涩,“或许,有一种关系,叫王景与韩妃,这便是美好。”
“王景小子,你意下如何?”韩举公等了一会,再度朗声发问。
唰!
唰!
唰!
桌边的一道道目光,同时投射到王景身上,韩妃红唇微张,也凝眸望向王景。
“景小子,你身负血海深仇,你的道路,艰险万分,你甚至会死在这条路上。”张叔出声,“除了辜负,你给不了韩妃任何的幸福,所以,张叔希望你清醒的做出决定。”
“张叔,我心里好苦。”王景在脑海中,酸楚无比。
“景小子,何谓人生?这就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完美?”张叔沉沉道。
“这就是人生?”
王景缓缓站起身子,看了韩举公一眼,又扫过桌边众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到韩妃身上,道:“妮子,对不起,我不可以答应。”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不答应?”韩举公眉毛一竖,喝道。
王景转过头,坚定道:“韩举公,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难道是我韩举的孙女,配不上你王景?”韩举公火气顿时上头了,他乃是当今大儒,放低身段,把自己的孙女许配给王景,王景居然不答应,这分明是当众打他的老脸!
读书人,脸面最重要。
“王景兄弟,韩妃姑娘美貌如仙,出身名门,谁能娶到她,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王景公子,你若是迎娶韩妃姑娘,便是韩举公的孙女婿,这对你的今后入朝为官的道路,大有帮助。”
“切莫在这种时候,昏了脑袋。”
同桌的其他人苦口婆心,劝导起来。
“诸位,王景有苦衷,你们不必多说。”王景道。
韩举公压了压火气,平稳道:“王景,我再问一句,你当真不要韩妃?当真这般不给我面子?要知道,你一旦迎娶韩妃,今后便彻底是我韩家人,我会对你大力栽培,助你飞黄腾达。”
“对不起,婚姻,不是利益。”王景应道。
听到这话,顿时火上浇油似的,韩举公彻底震怒:“王景!我看你简直是放肆!我韩举公的面子,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人敢不给。你不要韩妃是不是?你看不起我韩家的势力是不是?年轻人,千万要认清楚自己,别夜郎自大,别不知好歹!”
“我说了,我有苦衷,不是这个意思。”
王景正是血气刚烈的年纪,听到韩举公的这番话,他也燃起腾腾的火气,只不过为了韩妃,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我看你分明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不见棺材不掉泪。”韩举公冷笑,“你以为你文武双全,便有张狂的资本了?告诉你,你不配,乡试第一名?哼!在我面前还不是随意摆弄的玩意!”
“我改了。此番乡试,我仍然让你高中,不过,却是举人中的最后一名!你卷子写的好,有第一名的实力,在我面前有用么?我就是要让你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是要让你见识到,我韩家的霸道!你不要韩妃,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韩举公声音洪亮,羞辱王景,企图发泄王景扫他面皮的愤恨。
既然无法拉拢,乡试头名的位置,便自然不会给王景。要知道,乡试头名,在以后的会试和殿试中,可是一笔大财富,审卷子的考官,无形中会对乡试获取好名次的人,产生好印象,加分不少,
并且,举人已经可以直接做官,而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的官职,显然有极大差距。
因此,即便王景不扫韩举公的面子,可只要他不接受韩家的拉拢,乡试头名的位置,就决计不会让他染指。
“悉听尊便。”王景同样有火气,沉声回应道。
“王景,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不答应?告诉你,就凭你想娶本姑娘,还差远了。”
这时候,韩妃突然高声出口,随后她走到王景身旁,挨到耳朵边上,低声道:“跟屁虫,我爷爷韩举公,生平最容不下旁人扫他的面子,一旦有人不给他面子,他立刻就会大发雷霆,你快走,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说完,韩妃重重推了王景一把,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快滚,别让本姑娘看见你,哼!文武双全,我看就是一坨****。”
直接把王景推出门。
晚宴上,韩举公见到王景被韩妃臭骂一顿,之后他又在周围众多人员的劝导之下,方才消掉这口怒气。
久居上位,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顶撞,哪里能不气?
即便暂时消气,但从此以后,对于王景,他铁定没有好感,至于拉拢培养,提都不要提。
王景被韩妃推出门外,苦涩一笑,便赶回到悦来客栈。
…………
五天后,朝廷正式放榜,王景前去一看,果不其然,他处于榜尾最后一名,这名次与他答卷的水平,极其不符合,是韩举公刻意在羞辱他。
“不管怎样,至少高中举人,功名提升,在世俗中的身份地位,立刻不同,单单凭借举人身份,回到永青县里面,县老爷郭天润也要对我和和气气的。”
王景回到悦来客栈。
“王景公子,这里有你的一封书信,是从永青县送来。”他前脚刚踏入客栈,后面就跑过来一名小二,将一封暗金色的书信,交给他。书信的信封上,写着“王景亲启”,书信的封口,被红绸漆包裹,完好无损,显示这封书信,并未拆开过。
“永青县送来的书信?不好!”
王景心中顿时一沉,他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永青县发生变故,一定要徐铁达送信给他。而徐铁达决计是碰到难以处理的变故,才会送出书信,不然是不会随便打扰王景乡试科考的。
想到这里,王景的后背上都冒出冷汗,心惊胆寒,永青县,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兄弟,万万不可以出现任何闪失!
哗啦。
他猛烈的拆开书信,飞快察看起来,越是察看,他的眉毛,便越加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