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很是奇怪,连忙是拉了拉旁边一个中年人的衣服问道:
“陈叔,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上面那些人是谁?”
那个叫陈叔的人听见念之问道,摇了摇头说:
“俺也不是非常清楚,但听佛老说,那些人是北平州北平王府的人,今早到咱们村应该是要宣读上面的一些制度,可能还跟赋税有关。”
念之听完后点了点头,他知道赋税就是要向县里交钱和粮食,每年村中都是如此。
“咳咳”中间踱步的军官看到村中百姓来的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然后立在中央,将身后的卷轴拉开,只见卷轴上用锦绣纹着一个猛虎的头,很是威猛,军官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众人心头一紧,无形之中感觉到了一种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那个军官开始张口说道,声音浑厚有力,传遍了在场每一个村民的耳中。
“颛瑞一十八年,四月初三,北平王府令。”
“裕跃村百姓安分守己,勤劳朴实,今年赋税将人头税减半,挨家挨户按个收税为一两,十五岁以下的幼童再减半,同时田税按亩受,十亩收半石,二十亩受一石,今年不收调布,”
“同时裕跃村幼童有满十五周岁的需参加泥县的资质检测,检测主项为观想之法,有弄尘之资者可以接受各门各派的挑选,加入宗派成为弟子,也可为国效力,直接进入京城学院深造,而稍差一点者若达到炼心之境,无宗门挑选,则可入北平书院修文德,或入武行修武术,而观想资质最差者可回村,亦可从军”
“本来是十六岁成年需服兵役,考虑到如今国泰民安,强制兵役取消,并且圣主英明,认为十六岁入兵乃竭泽而渔,于是将兵役年龄推迟至十八岁,若十八岁观想无果,又无处可去者,可考虑从军建功,也是不负此生。”
“兵部尚书王洪,礼部尚书诸葛明钦此,北平王府宣”
中央的军官说完,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下方所有人,众人不由的心跳加速。
众人前排的佛老率先一步单膝跪地一抱拳,说:
“多谢圣主与几位大人,大人放心,吾等草民知晓,赋税之事和观想测资之事必将不会让大人失望。”
说完身后的众人也是马上跪地,念之跟着急忙跪下,而身后的王凡还在傻呆呆看着旁边卖糖葫芦的老人,被一旁朱添元一把拉了下来。
那名军官见状点了点头,也不再停留,挥了挥手招呼两名卫兵离开。
身为北平王府的银甲军都头,现在太平盛世,没有战乱,他也做起了传递宣文的职责。
在他心中这个裕跃村很是平凡,虽然北平王曾让他重点注意这个地方,他觉得倒没有什么可以留意的,这个村子十五岁的孩童能够出现几个炼心之资的就不错了,至于弄尘之资他想都没想过,泥县一个县都没出现过几个,何况是一个偏僻的村落。
于便就匆匆离去,不再逗留。
众人纷纷起身,今年的税收自往年比,总体上是减少了不少,就是田税比往年要多几分。
不过大伙也不是在意这一点,大家关心的是后面的幼童观想资质的检测,那可是关系到自己的孩子的未来,如果有个娃能够走出村子有出息,将是全村人的骄傲,众人纷纷看着自己的娃,眼中充满了期待。
念之也听到了刚刚军官的宣读,对于十五岁资质检测很是期待,认为那是自己去探索这个大千世界第一个台阶,心中也是志气昂然,可还没有多想就被周围的欢闹声给吸引了过去。
各种敲锣打鼓想起,顿时安静的四下开始热闹了起来,捏泥人的开始摆摊,吹糖的开始鼓弄着风箱,唱戏的开始搭台,佛老村长带领着村民们开始拿着自己的贡品和香火走进了庆雨殿,而小孩们开始互相追逐打闹,一年一度的庙会和庆雨节终于是开始了。
第一天的庆雨节没有重要的仪式,只是各家各户烧香进供,将自家的功德符贴在贡品之上,进行祷告,然后顺便逛逛庙会。
一些行脚商人就会趁这个时候从城里进一些稀奇货,将其在今日村中兜售,而村民也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新,哪怕不买东西也会去看看自己不曾见过的玩意,饱饱眼福。
孩子自当是最开心的,这个时候他们可以尽情的玩耍,也不怕被爹娘骂,因为今天说的都是一些吉利的话,而那个所谓的吕道士明天才会来给大家主持仪式。
念之,叶若萱等四人也是玩疯了,尤其是王凡,头上戴了个菩萨帽,肩上还披着仿制的道士长褂,左手拿着巨大的饼,右手抓着五六根糖葫芦很是滑稽。
时光便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缓缓溜过,直到太阳西下,众人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
第二天早上比昨天更早,可今日没有小伙伴来找念之玩耍,大街上也没有欢闹声,念之知道今天是无比重要的一天,起床之后看见佛老已经背着双手站在门口在等待,佛老转身冲着念之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来。
念之也是急忙跟着佛老出了门,大街上依然是陆陆续续赶往庆雨殿的村民,但是个个神情严肃,各自牵着自家的娃,那些孩子也是知道今天日子的重要性,也不乱跑,看见认识的人只是做个鬼脸打个招呼,没有追过去打闹。
念之跟着佛老爷爷,一路上无论碰到谁,都向着佛老热情地打招呼,看来大家对于这个老人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念之随后看到了前日村口碰到的怪瞎子,此时瞎子正低着头慢慢悠悠地随着众人前行,念之不知道昨日瞎子在茶楼和众人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搭理这个瞎子,倒是佛老冲其点头微笑。
不一会,便来到了庆雨殿跟前,昨日各式各样的摊位已经消失,也没有了敲锣打鼓之声,周遭是特别的安静,念之随着众人踏进了殿堂。
从外面看似乎整个庆雨殿只有一个排屋的大小,进去之后发现其能容纳三四百人是不成问题,整个殿堂是由四根粗大的青石柱子撑起,柱子上随意雕刻着一些说不出口的怪兽在吞云吐雾,不少的刻画已经被磨平。
大殿之中挂满了黄条幅和黄绸带,最中央立着三清像,三清的左右边各有两尊稍小一点的雕像,只见其左侧是一个老人,身披白袍左手持轮,右手持扇,作扇轮子状,村民称其为风伯,右侧之人头戴三叶冠,手持金刚伞,身披黄红马甲袍,村民称其为雨君。
不过一直让念之感到奇怪的是,在殿堂的左侧还立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曾经他也问过佛老,佛老说菩萨在很早很早佛道两家皆有涉及,虽然各自的说法不同,但是其代表着福泽,保佑和苍生,修佛修道之人皆有观想菩萨这么一说,所以随着时间变迁,一些佛道两家交集的东西渐渐融为了一体,道中有佛,佛本是道,凡间不少寺庙**奉着道德天尊,不少道观之中也供奉着观世音菩萨。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接近了六时,庆雨殿中聚集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念之垫着脚环绕着四周,想看看前日那个叫田予馨的漂亮姐姐有没有来,找了半天没有发现其身影,心中也是稍稍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人家田家是从京城来的,怎么会看得上俺们这种村子的仪式呢?
跟着自家爹娘的叶若萱看见念之四处扫视的目光,以为他在寻找自己,也是垫着脚冲其挥了挥手,但发现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候马上又离开了,气得是一扁嘴瞪着念之。
而王凡那光头此时也被爹娘带上了草帽,总觉得光着头见三清是一种不敬,王凡倒也没有在意,一直盯着案台上的各种贡品,眼珠子发亮,要不是周围那么多人,估计早就跑过去了。
朱添元倒是老老实实牵着爹娘的手站在原地,见念之扫过来的目光也是冲其点了点头。
“哎,大伙让一让,让一让哈,吕道长来了,吕道长来了。”
人群的后方有人在大盛呼喊,然后见大伙儿开始慢慢往两侧散开。
只见此时从台阶上上来一个身穿道袍,背着一柄木制七星剑的道士,正是前日在茶楼上和瞎子冲撞的道长吕曾。
年年的庆雨之时吕曾都会来到裕跃村主持庆雨仪式,一是登坛作法,二是起功德符,三便是带来师傅给他的求雨符,在仪式结束时候求一场欢庆雨,求的雨越大寓意着将来雨水丰年。
吕曾戴着道冠,将七星木剑从背上取下,今天他的神情特别严肃,不但是今天日子不同寻常,而且他也知道往年裕跃村大旱之事,虽然那种事情和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大,他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算是有些许道行之人,应该担负起责任。
吕道长来的时候,众村民连忙给其让出了一条路,大伙儿都是一脸紧张又期待看着这个道士,吕曾走到佛老跟前,双手抱拳持剑做了一个揖,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了站在角落不起眼的算命瞎子,也是冲其做了一个虚礼。
随后吕曾便来到了三清像的案台跟前,将七星木剑放在上面,然后将案台上已经摆好的一根蜡烛拔起,飞快地拿着一只极细的毛笔在蜡烛身上画了一个符咒,张口一吹,这根蜡烛的符咒竟然发出了淡淡的金光。
这让周遭的村民一阵点头陈赞,念之也是心中惊叹,虽说每年道长都会如此做法,但是念之感觉自己就是百看不厌,心中对于观想之奇更盛一分。
吕曾连忙拿起一旁的灯罩将蜡烛罩住,最后走到了佛老的跟前。
佛老接过蜡烛,转过身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回身对吕曾点头示意,表示可以开始。
佛老拿的蜡烛叫做福烛,从庆雨仪式起直至最后需一直掌在手中,保持火焰清晰明亮,预言着今年日裕丰明。
吕曾也没有犹豫,直接来到三清跟前跪下,顶礼膜拜,然后额头触地,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见此,也是纷纷跪拜,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中诉愿,有的双手合十,有的双手贴额伏地,由于佛老掌着福烛,不用跪拜,但也是闭上眼为全村之人祈福。
半晌之后,只见吕曾猛得睁开双眼,一拍案头,喝道:
“起”
只见七星木剑凭空立了起来,剑身转了一圈,不断的颤抖,最终笔直插在巨大香炉之中。
吕曾随后拿起三杯清水敬了三清,燃了九株香分成三分入了香炉,然后再各点两双红烛请了风伯和雨君,最后一转身,单掌立于胸口之处,冲着殿堂左侧的观世音像一拜,随后转过了身子。
吕曾以右手双指立于鼻前,左手端其下,正欲起咒控符,忽然想起来了前日在茶楼之中,那个瞎子老道让自己将他所画的功德符也贴于殿堂之上,于是转过了头,正巧看见角落的瞎子,那瞎子冲其轻轻点了点头。
吕曾稍微一犹豫,然后一咬牙,用左手从怀中掏出那张功德符,将其蘸水放于案台之上,最后终于是重新起了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香炉中的木剑不断颤抖颤抖,“啵”的一声最终从香灰之中钻了出来,与此同时,所有贴在贡品之上的功德符全部也飘了起来,上千张黄红色的功德符随着木剑在庆雨殿上打转,殿堂中黄符条也开始伸展开来,那些黄丝缎和雨君雕像手持的金刚伞开始无风自鼓。
但是案台中央,瞎子老道的那张功德符却是纹丝不动,吕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那符纸,也是随之不再在意。
吕曾掐了一个止行指法,半空中所有的功德符开始停住,整齐地排列在案台之上,所有村民此时也是正起了身子,一脸期待得看着功德符。
功德符的表面朱砂开始脱落,符身开始发出淡淡的黄光,此时有一两张符咒化成了黑色,吕曾的眉头一皱,后面的有些村民面露尴尬,他知道那是有些功德符上的村民所记录的善心善事不实,滥竽充数导致的。
但其他的功德符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黄光,有些则化作了金光,很是夺目,吕曾随之也是欣慰的笑了,对于这次的起功德符虽说中也有人作假但是总体上比较满意。
身后的众人也是面带微笑,佛老手中掌着的福烛光芒四射,念之心中更是无比开心,功德符的金光代表作功德大盛,是全村人的福泽。
“呼”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狂风,众人以为是突然起的大风,也没有在意,而角落的瞎子却是拄着拐杖,耳朵不断得颤动,倾听着什么。
吕曾倒是显得更加迟钝,却恍恍惚惚之间也是觉得啥地方有些不对劲。
“扑哧,扑哧,扑哧,”
半空之中原本散发着黄光的功德符接二连三的变黑,变黑的功德符冒着青烟
“不好!”
吕曾一看,心中一惊,当然不会认为那些是作假的功德符,而是有人在其中捣鬼。
半息之后,那些冒着青烟的功德符竟然开始着火,四下的移动着,如同发着青光的鬼火,往四周撞去,所接触到的黄布皆是被点燃,不一会整个殿堂的上方便被大火吞噬。
那些被烧着的功德符开始向着村民而来,众人一惊,周遭的村民开始慌乱,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身旁的佛老立马是将旁边的呆住的念之扑倒在地,也不管掌着福烛是否熄灭。
吕曾连忙是念着法咒,将七星木剑归位,脸上的随即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能感受到那些功德符中充斥暴躁,邪恶的法力,那股力量十分强大,远远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
吕曾抬头看去,脸上原本红润的脸颊此时如同一张白纸,神色很是惊恐,长着大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燃着火光的殿堂半空之中。
除去四下乱窜的功德符,其他功德符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冒着青火在半空之中打转,上上下下整齐地排成了一个字。
“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