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这样的礼遇,纵使平等众生的观念根深蒂固,也会萌生出了一点人上人的傲然优越,那一声声的“世子万福”将她溶于一种温热的自我满足。然一道冷如凉水的视线突然而至,泼醒了她几乎沉溺的自我满足。警觉的朝四处看去,只见满眼的祝福,哪有那视线的影子。
百宁殿内慕容司无摸着和傲心一样火红衣袍,一样的青蟒杜鹃,怀揣着略带忐忑的不安,在心中勾勒着婚轿从朱雀大街行到南宫门,再到百宁殿的盛况,猜想着欢庆的婚乐声从远处及近,在或祝福或嫉妒或鄙夷的声音中,她如天神般降临。
司徒婵坐在茶楼里静静的看着慕容傲心一人向着宫廷,静静的喝下清清的茶,静静的绽开寂寥的笑靥,静静的将漫长的一天渡过。身边的喧嚣起了又落,人流几进几出过了几度,然这与她无关。
“小姐……您……该去王府了!”小丫鬟不禁为自家小姐难受,虽然小姐向来豁达,但是参加心上人的婚礼又怎么能开心呢?而且这婚礼她还不得不参加。
夕阳如火如荼,燃烧了半壁天际,似喜庆,如血染,驻足了路过的行人,引来了无数的感慨。
“世子,他们来了,您……”
走廊里,傲心望着夕阳的方向,似是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而后淡淡的开口:“你们该干嘛干嘛。南宫迟你们拦不住就不要拦,但是其他的杂碎,杀一个少一个,杀两个少一双,就用他们的鲜血为本世子道贺吧。”南宫迟武功盖世,但是他的手下可不是。
“是……可是殿下您?”
“我是新娘,自然是要留在这喝喝酒,说说话,陪陪新郎啦。”傲心顿时露出一个喜悦的笑,仿佛城北外即将发生的杀戮与她无关。施施然转身,幽幽的留下一句:“别忘了告诉三殿下拜堂的时间。”
燕廖愣了一下,自家小主子这是攻心,可在南宫迟眼里她真的那么重要么?
傲心似是看出了燕廖的疑惑,回以微微一笑:“你照做就是了。”不是她相信南宫迟爱她有多深,而是她肯定此时的南宫迟一定会不甘心。
是个男人都会不甘心,更何况从未输过的南宫迟?经历使他比一般人更高傲。她的绝情锁就是战书,他不会不来闹她的婚礼,更不会看着她洞房花烛。
当燕王知道傲心并不打算出城迎战,先是一愣,再是欣赏的一笑,挥退了手下,穿着盛装与皇帝、百宁殿聚于燕王府正殿。欢乐融融一片祥和。
夜幕落,燕王府宾客来往,美酒佳肴,觥筹交错,贺声不断。刀光起,城北外黑影错杂,短兵相接,血流成河,杀声不绝。
“一拜天地!”
王府内,佳偶携手,红衣裹身,对天地而拜。
城北外,手持利剑,白衣张扬,对挡道者杀。
“二拜君亲!”
正殿上,新人转身,只见君亲笑意满脸祝福浓浓,再相顾,无论前方风雨几何,愿执手而拜。
城门边,南宫回眸,唯见双方势均力敌死伤无数,再回头,不顾身后血腥蔓延,直奔燕王府。
“夫妻交拜!”
退开一步,佳人相顾,你面如桃花,我艳若桃李,相视一笑,璀若繁星,只愿此生此世唯此一次,一生一世唯你一人。
“礼……”“成”字未落,剑光一闪,血色冲天。白影一现,宛如地狱修罗,幽幽的声音夹杂的怒火仿若来自燃不尽,灭不了的地狱之火,怒得人惊心,冷得人抽筋:“慕容傲心,谁准你成亲!”
正殿染血,惹得满室惊讶,竟忘了喊侍卫。好不容易找回了心神,却被那白衣男子满身的杀气给怔住,说不了,动不了。
然此时一个清澈温润的声音如泉水般抚平了不安与焦躁:“你来了。”陈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众人看去,却发现今日的新娘已在他人的怀抱,一红一白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南宫迟皱了皱眉,却道:“是的,我来了,带你走。”
“呵呵……”
南宫迟不明白这如银铃般的笑到底什么意思,思索间,却被她的纤手抚上他的脸,那温玉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袭击了他的全身:“小白,我知道你心意,可我不能纳一个妓子做正夫,只能负了你,委屈你。”
南宫迟的疑惑更浓,为什么不揭穿他的身份?这般演戏又是为了什么?然所有的疑惑又被下一句的传音入密给打断:“亲爱的,你又中毒了。此毒无解,必死!”
南宫迟不信,可黑了的手掌不由得他不信,急剧消失的内力不由得他不信。
“这毒无色无味分三次下,第一次是在护国寺,第二次是在燕归园,第三次便是我现在的衣服。如果没有前两次的毒引,这第三次的毒不过是普通香料而已。”
她的声音唯有他能听到,可他宁可听不到,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几尽消失,意识渐渐混沌。他看了一眼四周,知道这次真的莽撞了,本以为婚宴杀人,一来抢了人,二来打了大魏的脸面是一举两得,谁知却将自己陷入危境。
他看了看四处隐藏的人手,或站或坐的宾客,他这次是真的逃不脱了,就连挟持皇帝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死了么?看着她如花的笑靥,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真的不想放手呢,真的不能看到她在别人的怀里笑,就连想到都会心痛。
杀了她带她一起走吧。
可是毕竟是守了八年的人……
看到他眼中的犹豫,傲心的眼神暗了暗,复而传音入密,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你觉得毒娘这次还赶得及救你么?”
甜美的笑淬了毒,让南宫迟丝毫没意识到她是在逼他杀了她,不再犹豫,用最后一点力气用了藏在袖间这辈子不曾用过的护身利剑直刺傲心的要害。
至始至终,没有人看出南宫迟是个绝顶高手,没有人知道小白就是南宫迟,只知道世子前些日子买下的头牌妒忌心极重,大闹婚礼,甚至趁世子不注意刺伤了世子,而他自己则当场被世子一掌拍死。世子仁厚不计前嫌给他收了尸。一场好好的婚宴竟是这般收场,不过再怎么,这也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听说世子伤势挺重,虽然保了命,身体却差了许多,而且以后不能动武。让人不禁唏嘘,也让那些想将世子扶上位从中获利的人,不得不放下这个计划。而燕王不甚伤心,差点没把小白鞭尸。恰听闻医圣在燕国行医,便带着行动不便的世子和四殿下匆匆告辞帝京返回燕国。
至于那日城北外的杀戮,早就被清理干净,一场雨后连一点血腥也没留下。
不知道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东西,他的眼光盯上了吴王和南北二国。对于返回的燕王,燕世子,有的只是疼惜。这疼惜是纯净的,并不夹杂任何的庆幸,并没有因为傲心的重伤而放心,却是担心她生死难测,有个万一他的阿姐将无法接受。这是傲心永远没有猜到的。
当然她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太子不会再盯着他,世家不会再盯着她。
“司,你在想家么?”
发呆的慕容司瞬间抬起头来,看见是傲心,顿时温柔的笑了,渲染了一室的芳华:“不是,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傲心淡淡的笑了,不管真假,他这样说,她很开心。
“只是,听说南宫迟又出现在北烈,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对上司关心的眼神,傲心哑然,原来他只是在担心她。而南宫迟是她亲自放回去的。
那日,在边境,他问她为什么要放了他。
她却问:“为什么要杀了你?”看见南宫迟疑惑的眼神,她继续说:“我只在一种情况下杀人,那便是我处在绝对的劣势。”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认真的告诉他:“我非无情之人,我们好歹也共处八年了,能不杀我便不杀,所以婚礼那****并未揭穿你的身份。今日我捣毁了你北烈的部署,让你成为公敌,估计你会分身乏术,就算找我报仇也不见得有那精力。”
结果正如傲心所预料,南宫迟是焦头烂额,内忧外患一起,无暇南顾。
傲心靠在司的怀中,幸福的享受着环绕的温暖,手指柔了肉司的心口:“南宫迟是我放回去的,那日会给他收尸,就打算了日后放人。回到北烈的南宫迟会很忙,皇帝舅舅最近也会很忙,吴王的动态也是我放出去的,所以他也会很忙,只有他们都忙死了,我们才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是么?”
思索一番后,司会心一笑,看着傲心如狐狸般的狡黠,不由的一心动,对着那薄薄的唇,吻了下去。
让该忙的人都去忙吧,他和她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