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把花姐抬到床上,女人大多脸上流泪,看着花姐的遭遇唏嘘感慨,心境别提有多凄凉。
一个中年道人疾步走进屋内,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拂尘,又起身看看秦同和花姐,这道人正是陈希。
前日秦同离了道观之后,陈希便始终思考关于梦境的事情,越想越觉得秦同说的有道理,当他施展八卦生变图而测不出秦同的命数之后,脑袋里尽是对秦同的迷惑与好奇,这样一来,他便打定主意要来看看这个孩子,却不想一来便遇到了花姐寻死的事情。
陈希道人在秦同的身上上下摸摸,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后说道:“罢了罢了,也算是你我有缘,就破例救你性命吧。”
说完他用拂尘在秦同的胸前、腿弯等重要的关节处敲打数下,然后拂尘轻轻一挑,秦同便凌空趴了下去,陈道人又沿着他的背脊从后脑疾点到尾椎,这一番动作随看着轻巧,可每次敲打、点击必然要点准穴位,力道要渗进体内刺激骨骼,此番可没少浪费老道的真气。
屋里人看老道的手法神奇,自然也不阻拦他,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可没想到老道这番侍弄之后,秦同脸上的乌青色渐渐消退,显出苍白的虚弱之色,即便是这些丝毫不通医理的人也知道秦同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花姐此时已经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眼神飘浮,看到老道的手法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可身体虚弱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双眼睛感激地看着老道。
二白哪里还能认不出老道,想起他匪夷所思的手段,一咕噜跪倒地上磕头:“谢谢大仙,你救救同子,你救活了他,我兄弟二人的命都交给你。”
陈希微眯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俯下身问道:“把命交给我?”
二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你们的命我不要,不过秦同需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做了他的主?”陈希问道。
“可以可以,就算我不能,花姐一定可以。”二白不住点头,然后和老道一起把目光放在花姐的身上,看到花姐点头之后,陈希说道:“我救了他之后,他需随我潜心修炼半月,期间我问的话他必须从实相告,不得有丝毫隐瞒。”
花姐毕竟也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她一听说秦同有救,就算即刻夺了她的性命也是可行,刚遑论其他的事情。况且这老道看着颇为精通道术,秦同若能学得一些皮毛,日后到观里做个小道士,虽不算光彩,倒也算是一件安稳的营生,比那神仙手偷盗挨揍好多了,如此一来还只嫌半月少了呢。
见花姐点头之后,陈希说道:“既如此,那老道士就回去准备一些药物,我回来之前喂他喝点白水就好。”顿了一下之后又郑重地说道:“你把心放下来吧!”说完大步迈出醉花楼向西走。
陈希的步子跨的不大,步频也不快,看上去慢悠悠的,可速度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几个呼吸之间已经走出了清沙镇,回到道观拿了一样物事又返出道观。身体居然凭空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三里之外,他一路向东很快越过了一座小山。
从清沙镇向东走数百里,再折而向南数百里便是长安,现在是诚王的封地。
春秋时期,荆轲刺杀了秦王之后,楚国和齐国的势力一天天壮大,后来楚国与齐国两分天下,两国对峙百余年,最终齐国很幸运也很偶然地杀掉了楚国君王,楚国大乱,齐国趁势一举攻破楚国,一统天下,国号大齐,及至今日已有四百余年。
四百余年,大齐有过几次开矿拓土,但数百年来皇亲国戚数字颇为庞大,加上开国功臣的子孙袭爵、诸侯分封,实际控制在皇帝手里的国土已经不足大齐国的半数。而在这西南一带最大的诸侯王就是诚王。
当今的皇帝名叫田几道,只有一个弟弟名叫田几诚,就是诚王。在这长安以西的地方,便是皇帝的圣旨都不如安几诚的话管用。多年来的经营,安几诚着实聚敛不少财富,其府邸内天材地宝更是收罗不少。
及至中午之时,有一个老道已经落到了诚王府膳房的梁柱之上,身体轻盈,竟是连半点灰尘都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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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沙镇南街中段有间名叫“桃花布艺”的铺子,和北街的另一个“桃花成衣铺”都是崔家的产业,在桃花集期间,崔去疾便把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这两间铺子上,一直起居在桃花布艺后面的院子里。
崔去疾脸上依旧没有消肿,他躺在院儿里的竹椅上,呷了一口茶,对着和煦的春日舒服地眯上眼睛,慢悠悠地说道:“跪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给我捶捶腿。”
地上跪着的人便是叶平儿,此刻跪着的叶平儿偏生穿着华贵,怎么看都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原来平日里崔去疾虽对他拳打脚踢,却要求她穿戴必须有大家风范,一旦稍有看不过眼的便又是一顿毒打。如此令人不解的嗜好不止此一件,崔去疾早年生病瘫痪,明明不能人事,却非要叶平儿挽上个妇人髻。
却说叶平儿两腿早已跪的乌青,膝盖酸痛难忍,听了崔去疾的吩咐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起身欲走,哪知腿弯还没有站直,一个茶杯便飞到了她的大腿上,又听得崔去疾冷冷地喝道:“我叫你站起来了吗!”
那茶水是新沏的,烫的叶平儿钻心的疼,她却连看都不敢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不敢流下来,她两个膝盖挪到崔去疾的身边,抬手小心翼翼地用一对粉拳小心地敲打着那早已瘫痪的两条腿。
过了一会,有个壮汉走进院子,低声对崔去疾说道:“本来已经死定了,可是半路上杀出来一个老道,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秦同那一对眼眸子给崔去疾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现在想起秦同看他的眼神依旧不寒而栗,两边的腮帮子更加火辣辣地疼,恨恨地说道:“昨天若直接杀了,哪里还有今天这腌臜事?”
那壮汉思考了片刻,说道:“要不,再来一次?”
崔去疾说道:“愚蠢,你现在去不是表明那是我们干的?你当清沙镇的里正是个摆设?况且现在田大人和赵大人都在镇上,我还不想死呢!”
他们的话落到了叶平儿的耳朵里,叶平儿听说秦同现在还活着,心里便放松下来,即便是这一刻的放松也被崔去疾察觉到了,他反手一巴掌甩在叶平儿的头上,本来挽好的发髻登时散落开。
崔去疾尤不解恨,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鞭子对着叶平儿一顿狠抽,边打边骂:“不知廉耻的东西,放心,桃花集结束就是他的死期!”
叶平儿只是咬着牙,不敢叫喊,也不敢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