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行人依旧熙熙攘攘,二人走到南街中段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飞过来,秦同吃了一惊以为是那秀气少年寻了过来,定下神来才发觉是一个女子落到了他的身前,准确来说是被人家从店内摔了出来。
这女子名叫叶平儿,是崔家的童养媳。
崔家父母早亡,现在的当家人叫崔去疾,他自小得了怪病半身不遂成了瘫子,彼时落下男人隐疾不能人事,偏偏脾气十分暴躁,动辄就是棍棒鞭子招呼,今天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开始展示他“男人的威严”。
乡亲们虽素来看不惯崔去疾的作为,但他有个堂哥在凉州衙门里做个小头头,平日里仗着这个势力可没少作恶。
半年前秦同偷崔去疾家二尺花布被抓了个现形,被那群家丁一顿好打,叶平儿跪地求情才算罢了。这顿毒打让秦同“差点”死去,若不是如此他也来不了这个历史错位的世界。
如此算起来,秦同与叶平儿也算是相识了。他将叶平儿扶起来,心底一股无名火起,指着崔去疾的鼻子骂道:“你这该死不死的赖货,还是人吗?天不收地不管的扯淡玩意儿,整日只知在自己娘儿们身上逞威风,活该你遭天谴!”
这一连串的话骂出来颇具声势,崔去疾微微一愣脸色涨的通红,二白急忙拉着秦同,轻声说道:“同子,咱们可斗不过这个老狐狸啊。”
秦同听了二白的话,也不做表示,只是含怒盯着崔去疾。崔去疾毕竟也有几分城府,平静下来之后不阴不阳地问道:“我教训自家娘儿们关你屁事,还不回去看看你那人尽可夫的老娘又被谁骑上了。”
二白正值青年,本是个火爆脾气,崔去疾这话又刚好戳到了他的痛处,是以崔去疾话音一落,二白身子一动便冲了过去,一拳砸在崔去疾的脸上,鼻子上鲜血顿时涌出。
猝不及防之下,崔去疾连带着他身下的轮椅翻倒过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这一拳打的当真结实,崔去疾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可奈何半身瘫痪如何能爬的起来。店里的伙计一看变故陡生,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扶起崔去疾之后,将秦同和二白围了起来,秦同兀自一脸阴沉,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
“给我打……打……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崔去疾一叠声对那几个男人吩咐道,因情绪过激连声音都有些走样。
那几个男人得到命令,脸上露出了轻蔑而残忍的神色,挥手向二人身上招呼。
面对四五个男人的围堵和重拳,秦同和二白平时灵活的身手也完全派不上用场,一顿拳脚招呼,二人已经挂彩,左冲右突却愣是无法逃脱,最后只能抱头躺在地上苦苦支撑。
叶平儿也认出来秦同,她看着二人挨这样的打,心有不忍,跪着挪到崔去疾的身前,刚想开口求情便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只等崔去疾的火气消了才叫人住手,此时秦同已经浑身是血,二白年龄较大一心想维护秦同,伤势反而更加严重,已经爬不起来了。
秦同眼中的狠厉一闪即逝,咬紧牙关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崔去疾的身前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平和地说道:“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崔去疾狐疑地看向秦同的眼睛,这一看竟然如铁块遇到了磁石,再也无法移开。
“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秦同的声音更加柔和,宛如春风。
崔去疾听了秦同的说话之后,脸色平静下来,将围观的群众看的兀自狐疑。
“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秦同说道第三遍的时候,崔去疾脸上透出一丝不耐的神色。秦同伸出右手食指,在崔去疾的眼前三寸左右晃了三下,崔去疾的眼珠子也跟着转了三下,脸上又变成一池平静的湖水。
周围看热闹的人、崔家的打手、叶平儿甚至包括二白都被秦同的动作吸引住,他们想不明白秦同到底说了什么,就能让崔去疾像一只绵羊般平静下来。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好奇地看着秦同,生怕一眨眼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刻。在他们看来,此时的秦同是被鬼魂附了体,他的身上有了别人无法想象的魔力,只要他愿意,崔去疾随时都可能死。
秦同的声音越来越轻,细长的手指不时在崔去疾眼前晃动,约莫一刻钟之后,崔去疾两只眼珠随着秦同的示意左右转动,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这时他说道:“你的脸上有一只蚂蚁,你感觉很痒。”话音刚落,崔去疾脸上便开始有些扭曲,仿佛真有蚂蚁趴在脸上,奇痒难当。
秦同继续说道:“你感觉更痒了,你无法忍受,你想拍死那只蚂蚁。”
崔去疾左手“啪”的一下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一下用力很重,刚刚止住的鼻血再一次流了出来。
“那只蚂蚁没有被拍死,你想不停地打那只蚂蚁,你想用力打!”秦同的声音更加诡异,仿佛每一次都炸在崔去疾的灵魂上。
“啪”、“啪”、“啪”、“啪”、“啪”
几个呼吸的时间,崔去疾两只手互相轮换已经在自己的脸上抽了十余下,吐出了两颗牙齿,鲜血顺着嘴角流到了衣襟上,两侧的腮帮子如同冬日纳出来的千层鞋底,其面目形容着实凄惨之至。
这是,那些家丁刚刚从惊诧中反应过来,一看势头不对,急忙从后面保住崔去疾,用力拦住了他的自残行为,周围的人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等他们回过神来之后,秦同和二白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平儿却是最早醒过来的人,他看着一脸神秘的秦同地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她名义上的老公此时是什么状态竟被无意识地忽略掉了,待秦同朝他微微一笑,消失在人群外面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如果现在不做出足够的样子,只怕依旧饶不过一顿好打,于是慌忙扑到崔去疾的轮椅下,唤道:“老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