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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不见的爱人(二)

单影明白,邓老跟陈薇彼此深爱着对方。可惜,命运对他们太残忍了。

邓老接着说道:“我们这一代的人都被灌输一个观念,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那时代可不像现在有丁克族的存在,说实话,那时候我真的是很任性。不过,我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并没有强迫我一定要去别的女子。他们这样,反而让我更不好受。”

单影没有父母,所以他感觉完成父母的期望是每一个孩子最希望完成的事情。不过,听完邓老的故事之后,他又觉得邓老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么,错的是谁?

单影看着站在一旁默默注视邓老的陈薇,她注定不会被自己所爱的人所注视,而邓老,也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这四十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注视着自己。

我一直默默注视着你,然而,你看的总是另一个方向。

单影声音变得低沉,说道:“邓老,说句您不喜欢听的话。这么多年过去,难道您就没有觉得寂寞吗?没有想过重新找另一个妻子?”

邓老微笑看着单影,这种微笑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看着懵懂无知的孩童。邓老平静说道:“小影,有些时候,爱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我根本觉得寂寞。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错觉。我觉得,小薇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从来没有离开。”

单影激动,他想要告诉邓老他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错。陈薇,他的妻子一直在他的身边。不过,陈薇察觉到单影的意图,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一脸惊慌的表情。

陈薇:“小影,你不要告诉他我的存在!”

单影心里不解,他以目光示意,就像在说:为什么不告诉邓老呢?告诉他的话起码能够让他明白。你,其实一直在他的身边。这样,他的等待不就有价值了吗?

陈薇脸上露出单影看不懂的忧伤,说道:“傻孩子,你说出来先不说他到底信不信。他信了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单影的双眼渐渐睁大,他想到一种可能:邓老知道这一切的话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爱人一直默默注视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反馈。所以,他极有可能做一件事情。

自杀!

为了不让自己的爱人承受那种难以摆脱的痛苦,或者自己想要跟爱人在一起,邓老极有可能会选择自杀成为鬼与爱人双宿双栖。不要怀疑邓老对陈薇的感情,这四十年的孤独守候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单影原本想说的话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他感受到一种自己这种年龄很少遇到的悲伤:无能为力的悲伤。

单影现在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默默注视邓老与陈薇的故事。不插手也不发表任何想法。似乎,这就是现在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邓老没有发现单影的情感变化,说道:“我能够感受她就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小薇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邓老最后发出一声叹息:“唉……真的好想再见她一面。”

这时候,单影心里产生一种想法:他要将陈薇画出来然后赠给邓老。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这只是一种想法。最为重要的是,他没有练习过画技。

邓老恋恋不舍地从回忆中醒过来,就像小孩舍不得手里的糖。邓老说道:“小影,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陈薇也对单影微笑说道:“明天见,小影。”

单影颔首,他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浓烈。爷爷曾经说话,找到一件自己所喜欢做的事情那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找到的话那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单影进入电梯,电梯门渐渐关上。他的画面定格成一幕:邓老追忆着往日的点滴,目中流露欣喜。陈薇坐在一旁微笑看着邓老,目中有悲有喜。这一幕,也许四十年来一直重现。

单影从医院走出后在医院前面的长椅坐下休息,他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平复自己心情的方式有些特别,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老旧怀表,这个怀表是爷爷送给他的礼物。单影静静看着怀表中的秒针移动,一分钟之后,他的心情变得平静。

单影长出一口气。今天遇到的事情都是超出他的理解,不仅仅是遇到陈薇,明白世界上停留着如此寂寞的鬼,更是因为陈薇与邓老的故事。

“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单影对自己说了这一句话,从长椅站起走回家。单影不知道的是,医院病房内,一只小巧的手拉开窗帘,透过小小的缝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单影回到自己的出租房,他复习功课之后上网查询了如何学习绘画,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单影将今天的事情做完之后,疲惫躺在床上。这时候,他才有空思索今天的疑惑。

单影拿起判官笔录,仔细观察它身上每一丝纹路。陈薇说过,以前她见过自己很多次,但是唯独今天自己能够感知她。那么,自己与往日唯一不同的就是携带了这一本空白的判官笔录。

判官笔录能够使自己看到鬼!

陈薇说过,任何能够看到鬼的存在都是无比奇异的。但是,这一本判官笔录却能够让自己看见鬼。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珍稀的物品。那么,判官笔录的前任拥有者,也就是自己的爷爷,他曾经遇到过像自己今天的事情吗?

单影感觉自己正走在爷爷曾经走过的足迹,这种感觉使得单影感到温暖。单影将判官笔录放在床头桌,他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天醒来,单影准备离开出租房上学的时候,他看着摆在床头桌的判官笔录。思索片刻,他还是把它装进书包带去学校。

来到学校之后,单影把书包塞进自己的桌子后起身去找美术老师。高中时候的美术课程对于一般学生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有那些想要考美术学校的学生才会重视。学生或者说学校的不重视倒是让美术老师们颇感怀才不遇,因此当单影表达自己想要学习绘画的意愿后,美术老师顿时喜笑颜开,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单影的请求。

单影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这个时候学生能够明确自己未来学习方向的人还是很少的。更让美术老师看重的是,这是单影自己的决定。学习美术绘画确实需要天赋,但是兴趣也很重要。还有一点,单影是高一学生,他有多出一年的时间教导他。而且,美术老师知道单影的文化成绩是名列前茅的,这让他有信心将单影送去全国最好的美术高校。

单影跟美术老师做了几个约定:一、每次下课之后他需要到美术室接受美术老师教导;二、因为单影下午放学后需要去医院工作,所以美术老师做出调整,每天中午放学,单影需要学习绘画一个小时;三、这一点是单影主动加上去的,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小时来学习绘画。

按照上面的约定,单影会很累,美术老师也会很累。单影提出这一点,美术老师摆手说道:做老师的,最大的幸福就是培育学生成才。

单影心里很感激美术老师,他觉得美术老师是一位好人,而且也是一名好老师。不过爷爷曾经说过,人们对于好坏的定义大多数是凭借自己跟别人短暂的接触来确定的。但是,你又怎么知道那一段时空正在做好事的人其余时空没有做坏事?

单影记得爷爷曾经说过的话,不过,这不影响他感激着美术老师。学校学习的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放学时候。单影收拾东西想要去美术室练习绘画的时候,班长曾欣拦住他的去路。

单影下意识保持跟曾欣的一米距离,疑惑问道:“班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曾欣看着穿着厚厚衣服的单影,说道:“今天晚上班级组织一个活动,作为班级的一份子,你一定要参加哟!”

单影想到晚上还有工作,皱了一下眉头,歉然说道:“班长,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个活动我可能参加不了。”

曾欣没有放弃,她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曾欣问道:“单影,我们只是高一学生晚上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可不要因为不想参加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我可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去的。”

单影心里苦笑,但是他又不想说自己是要去工作,只能认真说道:“班长,我晚上真的有事情,六点到九点这段时间空不出来。”

曾欣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说道:“那太好了!我们这次班级活动可是在晚上十二点进行的!怎么样,这次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单影其实也想跟班级的人一起活动,不过由于自己的体质还有工作原因经常无奈推辞。这一次,自己也想去。于是,单影颔首,微笑说道:“我知道了,那么什么时候在哪里集合呢?”

曾欣快速说道,似乎生怕单影反悔:“晚上十二点就在学校花园集合。”曾欣还是担心单影爽约,再次叮嘱说道:“记住,一定要来哟!否则,要你好看!”曾欣秀了一下拳头,好像单影不来就会揍他一顿。

单影颔首,说道:“我知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拜拜。”单影还要赶去美术室练习绘画,因此谈好之后马上告别离开。曾欣看着单影的背影,苦恼说道:“我就这么吓人吗?怎么感觉他好像一直躲着我似的。”

学校走廊上,单影看着同学们互相勾肩搭背,聊天聊得火热的模样,眼中露出艳羡表情。他们,真的好幸运。

单影来到美术室的时候美术老师已经在那里等待,单影给老师道了歉之后立马开始绘画练习。单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强迫自己专心致志。这是一种蛮难的事情,不过单影已经驾轻熟路。

美术老师惊讶看着单影,学习能力的强弱很大程度取决于一个人专心能力。假如一个人能够专心致志于一件事情,那么他肯定能够事半功倍。然而,专心也有程度的划分。‘忘物’是专心程度比较高的一种境界,美术老师自己也很难达到这种状态,但是,他居然看到单影轻而易举进入这种状态。

一个小时过去,单影从‘忘物’的状态走出。这时候,美术老师才指出单影刚刚做得不好的地方,然后示范如此才能做得更好。单影认真聆听,认真吸收美术老师传授的知识。原本打算一个小时的学习拖到一个半小时,美术老师和单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美术老师笑道:“小影,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不过现在学校饭堂可没有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单影颔首,他对于美术老师保持着尊敬,说道:“听你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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