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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亲手埋葬的初恋(2)

“那昊昊呢?他还回来吗?”她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她想了一上午的问题。她那天上课因为走神被老师点了两次名呢!

苏昊的妈妈好象察觉出了什么,终於停下,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昊昊不会再住在这里,但是我们以后也可以经常带他回来看看的。而且我们也欢迎你爸爸妈妈有机会带你去我们那里玩玩,所以你们以后还会见面的!”然后她很和气地摸摸她的头发。“对了,差点忘了!你等一下!”她走进卧室,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这个送给你!”她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是一个漂亮的卡通表,和苏昊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只上是个白雪公主。

她有些害羞没有接。她父母曾跟她说不要轻易收别人的礼物的。

“也好,这样吧,还是等昊昊回来让他送你好了!”苏昊妈妈笑笑说。

后来她告辞出来,苏昊妈妈告诉她苏昊可能不会去上学了,但等他回来她一定会让他去找她。

那天晚上,苏昊爸爸带着苏昊来串门。大人们热闹地聊了会儿天,谈了谈南方那个城市的天气什么的。苏昊的爸爸是北方人,显然对那里有些不太适应。“气候总的来说还行,就是冬天没有暖气,太冷!”她听到苏昊爸爸这样说。

苏昊就送给她了那只漂亮的卡通表。他们两个在一起搭积木,也说了好多话,但是她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等苏昊和他爸爸离开以后,她才想起好象也应该送他点什么才好,但是送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放学路上,她看到一个小摊上有一个小泥娃娃眉眼之间看起来有些象苏昊,於是就花一块钱买了下来想送给苏昊做礼物。那可是花得她自己的零花钱呀!但是等她气喘吁吁跑到苏昊家时,才发现屋里已经空荡荡的了。苏昊的一个叔叔在扫地,他告诉她苏昊一家已经住到旅馆去了,家具什么的也由搬家公司搬走了。她非常失望,但还是掏出了那个小泥娃娃,请苏昊叔叔代为转交。一定,一定!苏昊叔叔保证着。

但是,谁会想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苏昊的消息。过了没多久,一对年轻的夫妇搬进了原来属於苏昊的家。后来她家也搬走了,那块漂亮的卡通表在搬家的时候不幸遗失。她还为此哭了好长时间,直到她妈妈答应以后也会买一只同样的表作为补偿。虽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感觉不适应,因为没有了那个每天躲在楼门后等着她出来时吓一吓她,那个和她一起上学下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的男孩儿苏昊……但是仅此而已,那段朦朦胧胧的感情最终被时间渐渐的冲刷得越来越淡,渐渐地失去了原来的色彩。苏昊这个名字渐渐的已经成为她记忆深处一个被尘封了的代号,那是代表童真岁月的一个符号。那个一脸稚气的漂亮男孩和那一段遥远岁月里的兄弟姐妹一样的感情,就这样被深埋在了记忆的深处,就这样被渐渐忘却。

初恋?不,那绝不应算是她的初恋!

若干年后为了躲避一段伤心的初恋,她一意孤行地来到了南方那座城市上大学。她记得在那个失落的晚上,她决心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她用了很长时间研究一幅挂在她爸爸书房里的中国地图,一心一意要离开这个城市,远走他乡,开始新的生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南方的那座城市的名字上。一个童稚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城市,里面有一条好大好大的河,而且离海边也很近呢……”对了,就是它!她用红笔在那上面画了个圆圈。

她初恋的男孩叫高辉。

高一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们班里悄然出现了一股狂读言情小说的热潮。在流行的琼瑶和亦舒们当中,她更偏爱琼瑶,因为在她看来爱情不管真实不真实就应该是唯美的。

其实十五六岁真正应该是个情窦初开的年龄。很少有少男少女,特别是女孩子,能抵挡琼瑶阿姨们的温柔一剑。她们那些能生花的妙笔,为那些青春期的单纯的中学生们编织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爱情白日梦。还好阿姨们在讲她们那些天方夜谭一样的爱情故事时没有加点特殊的颜色,要不然堕落的就会是整整一代人!不过这也正是她们的高明之处使得她们的那些爱情幻想小说能在中学的校园里畅通无阻。

在某一阶段,她们班里传看那些热门小说的情形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大家不仅下课看,有些甚至上课也看,特别是上一些本来就让人催眠的课。特别是坐在后排的学生,更是经常桌上放本书,桌下放本书,一起功读,有胆大的甚至两本书夹在一起大摇大摆地拿到台面上。

这样当然猖狂的后果就是经常会被抓到。

有的时候,班主任,一个面貌和蔼又偏要故作严厉的老教师,会在别的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后面的玻璃窗前,於是经常有倒酶的男生落网。他们班有两个门,而后面的门上还偏偏要安一面窗户。大家有时怀疑那根本就是为了方便老师监视学生用的。还好班主任老先生看来有意不为难女生,尽管女生们在看这些书方面一点也不让须眉。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他老先生在一次没收了一个男生的书之后,气势汹汹地走到讲台上说:“咱们班有男生上课的时候居然在看‘穿什么什么的女人’!”话一说完,全班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因为大家都在猜那个女人到底是穿什么的!

“是花裙子!”“是牛仔吧!”“也许是睡衣!嘿嘿!”“不对,肯定是比基尼!”

后来有一个一贯调皮的男生举手问道:“老师,那女人到底穿的是什么呀?”

老先生肯定已经想到他漏掉了非常关键的地方,连忙戴上老花镜去看。“是,‘穿紫衣的女人’……”

话音未落全班爆发出一片笑声。“早说呀,害我们这通乱猜!”有人小声说。

这样一两次后,常会有调皮的男生找些旧挂历来偷偷把窗户贴上,於是下课的时候,受挫的班主任就会在下课铃声中推门而入,雄赳赳地径直走到后门那里,伸手将贴在窗上的纸揭走,然后很严肃地走到讲台前问一句:这是谁做的!当然没有人承认,反而是男生们统统嘻皮笑脸,女生们则捂着嘴乐。

后来也不知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得多了大家都玩腻了,还是到了夏天天气变得热起来以后,大家不得不经常开着后门,使这种游戏没办法进行了,总之那股读书热终於随着期末考试的渐渐来临而退烧了。但是暑假过后,一股新的热悄然升起。不安分的青春的心在上一学期琼瑶阿姨们的教导下开始跃跃欲试起来了。

故事一开头就注定是一个暗恋的故事。

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是一个标准的邻家大男孩,白皙而俊秀的脸上永远有一种率真的表情,他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唯一的遗憾是他不和她同班。

她总是一下课就跑到窗口在一群打打闹闹的男孩子中寻找他的身影,上课的时候又会把她和高辉想象到小说的情节里去。也许上帝也为她的那份痴心感动,所以后来终於让她找到了一个接近高辉的方法。

那是在一次年级乒乓球比赛上,她发现高辉总会出现在一个女孩的比赛现场,十分卖力地为她加油,表现的象一个十足的铁竿球迷。后来她和那个女孩有幸同时进入了半决赛,并惺惺相惜地成为了朋友。她叫陈曦梅,是高辉的同桌。

她终於进入了高辉的世界。

於是她就有了理由在放学甚至是课间的时候到他们的教室来看他,他和她不再有距离,他们三人有时也一起下学,做功课,甚至出去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陈曦梅忽然刻意回避的退出了他们的三人行。她终於能够和高辉单独相处了。尽管他们顶多也就是一起做做作业,一起放学什么的,但很快他们还是被传为了一对。

虽然早恋在中学生中并不少见,但能象他们俩这样吸引众人的眼光的一对却也并不十分多。弄到后来老师也知道了,家长也知道了。大家都一口同辞的劝他们以学业为重。虽然他们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分开,因为在高辉看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但她并没有感觉快乐。

先开始高辉并没有在意陈曦梅的主动退出,他也许以为那些陈曦梅的借口只是纯粹的巧合,但没有多久他就感到了异样。他的笑容渐渐少了,人也不那么爱说话了。一片阴影开始在她的心底慢慢弥散开来。虽然他们之间事实上只是看起来比一般朋友更好一点,但这样对她来说也足够了。她只希望这样的关系能维持的长久一点。后来终於有一天,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高辉意外地约了她出去。之所以说意外,因为他们相处以来一向都是她处于主动的地位。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高辉让她选片。她在一堆眼花寥乱的片名中选了一部老片,奥黛丽赫本的成名作。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但那一次却感觉非常不同。以往想象中的白马王子正真真切切的坐在她的身边,令她能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幸福垂手可得:如果能坐在心爱的人旁边,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算是一种幸福的话。

电影结束以后他们来到了影院旁的一个冷饮店里。

“想喝点什么?”他看着柜台问,语气仍然柔和却没有看她。

“可乐吧。”她说。

於是他要了两瓶可乐,然后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冷饮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她把玩着手里的可乐终於打破了沉默,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停住了脚步,歪头看看她。“你说什么?”他听起来好象是因为嘈杂的声音影响了他的听力,虽然她心里知道并不是那样。

“你难道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她也停了下来眼睛却看向远方的某个地方。

“雪琼,”他顿了顿好象很艰难地说。“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足够在她的世界里炸响一声惊雷。尽管她早就对这样的结局有预感,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尽管她一直自认很坚强,尽管……但她还是感觉世界在墨镜的背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远处她一直盯着看的地方正有一大块深灰色的云在涌起。好象要下雨。

“为什么?”她也低声问,同时感觉整个心在收紧、在下沉。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也知道他喜欢的人并不是她。

那其实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好比坐在一艘船上,发觉鞋子在慢慢地变湿,先开始以为是积水,但渐渐发觉不是,原来是船底的某个部位在漏水!整个船在慢慢下沉,周围是茫茫的大海,更糟糕的是你根本就不会游水!

“我想他们是对的,”他喝了口可乐,“我们的确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她苦笑了一下:“你并不爱我,对不对?”

“你说什么?”她的问话使他惊地几乎被可乐呛道。这是他们俩之间第一次提到这个字眼。这也是他在短短的时间里第二次说同样的话。她忽然感到一种解脱,一种放下包袱的解脱。一直以来她活得太辛苦,太担惊受怕。她背负着那份感情,尽管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敢,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或许他心地太好,不忍令她伤心,或许他内心根本就是坦荡,又或许他自己也一直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所以他就这样一直和她若即若离的在一起,所以他就这样一直任由她一厢情愿的维护着他们之间的那种令人产生误解的关系。说到底他们都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爱情。

“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对吗?”她好象在喃喃自语。

“你很好呀。”他含糊地说。

“你爱的根本就是陈曦梅,对吗?”她淡淡地说,连自己也奇怪她会有勇气说这样的话,而话出口时竟没有任何感觉。曾经她非常害怕失去他,曾经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想这个问题,但那天当她说出来的时候竟然会没有任何感觉,好象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所有的解释只有一个,难道在她心底她早已经理智地决心放弃那段感情了?不知是不知如何回答,还是无法回答,他没有反应。

“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要让人误会呢?”她继续自言自语,又好象在说给他听。天边的那块云正在迅速地变大,变暗。也许真的要下雨。

“对不起。”他说眼睛也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被人揭穿难道不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吗?他实际上是懦弱的,不是吗?她忽然这样想。

“用不着说对不起!你并没有错,错的根本就是我!”她眼里的雾已经消失。“我根本就不该一厢情愿,而不问你的感受!”他的确因为他们俩的事承受了很多,而且他也从没有抱怨过,不是吗?她不禁转过头去看他。

“你是很好的女孩。和你在一起也很愉快,只是我……”他说,又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手中的可乐。他居然连看她的勇气也没有。她失望地看回原来的地方。

“她知道吗?”她问。

“也许吧。”他又喝了口可乐。他竟然默认了!

“那就跟她说清楚吧。”她提高了音调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感觉有些悲壮。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她。他其实不过才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也许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吧!”她说。他点点头。他们一起取了车。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不用了。那样的话你会淋雨的,何况又不顺路。”她摇摇头。

“那么,你自己小心一点。”他没有坚持。

“放心吧。”她点点头,心里却多少有些遗憾。於是他转身要走。

“高辉!”她忽然叫住了他。他停住,回过头来看着她。他依旧如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清秀,依旧如她第一次见他时吸引着她,只是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忽然她非常想向他索一个吻,她很想把自己的初吻献给自己第一个爱过的人。然而她有些失落地发觉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几乎连手都没有牵过!如果他哪怕曾经爱过她的话怎么会连她的手也没有牵过?所以这一切真的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他对她也的确是象他跟老师解释的那样是纯粹的朋友之间的友谊。

“还有事吗?”他问。

“不,没有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直在一个人跳舞还不自知!她改变了主意,决定把那个宝贵的第一个吻保留给一个她爱而且也爱她的男孩吧!“再见吧!”她尽可能地向他挤出一个微笑。

“再见!”他也冲她笑了一下。她一直很喜欢他笑的样子。她紧紧地盯着他,努力想把这一切,这一刻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因为从此这一切又将成为一段历史,成为一段尘封的记忆。也许将来她也会偶尔想起他和那一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但也许她会忘记他的,忘记他的面容,忘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然后他飞身上车,然后他融入了车流中,然后他就那样消失不见了,永远地驶离了她的世界。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回到家时,妈妈问她为什么脸色那样难看,她说是因为看的电影太伤感了,但是那天晚上她还是躲在被子里哭了。人人都说初恋时不懂爱情!八月的最后一天,一个她将永记在心的日子!在某一年的那一天里,她亲手埋葬了她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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