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行者
在色达五明佛学院住着上万名觉姆(女修行者),她们有些是藏族人民,其他人来自全国各地。佛学院每天给她们补贴8元钱,其他的生活费用就全靠自己解决。我来过这里两次,每次都会碰到这些年轻的觉姆们扛上木板或背着石头上山,建造自己在佛学院的小天地。所有的生活用水都靠自己一罐一壶或背或提地弄上山。虽然在这里修行是清苦的,但我却能看到她们如格桑花般的笑脸,这些如花的青春如佛前的一朵青莲,静静地绽放在这浓浓佛语的山谷中。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们虔诚地来到这里,过着清苦的生活?一张张质朴、纯净的脸孔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在悠扬的诵经声中,我也慢慢沉静下自己的心……
4.3迷路
2010年7月,我参加完亚青寺的大****,匆匆告别了山头上正准备竖立起来的高大佛像,准备去新龙。
从亚青寺出发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亚青寺距离新龙200多公里,有两条路可以到达。比较熟悉的一条是从白玉方向走,但听当地人讲这条路比另外一条路多80公里,为了节约这80公里的路程,我们就在当地人的指引下,从亚青的土路出发了。
当地人对路况的描述与我们的期望相距甚大,他们告诉我:“你们这个越野车好走,还近。”我们就在沾沾自喜的自信中出发了,迎来的却是一条满地坑洼泥泞的土路。那几乎是我出行十一年以来所走过最差的一条路。每一次的颠簸,都会让后排座的人腾空跃起。本来摆放整齐的相机包,现在散落在后备箱里,和我一样可怜巴巴、灰头土脸的。但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趟过一条又一条河流,太阳从刺眼的金黄色到鸡蛋黄般的红黄色,再演变到桃花般的浅粉色,留下一片黛色的天空。夕阳的余晖在天际间慢慢地拉下帷幕,山头上五彩的经幡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黑夜来临前,我们欣赏了一场天空的表演,然后黑夜吞没了我们。
高原的夜晚来得特别快,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我打开车上所有的光源,照亮前方泥泞的路。开始时还能在山路上碰到几台当地的农用车,到后来只剩我们孤军奋战了。
黑暗中,5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依旧没有走出大山。心中忐忑之际,我隐约看到山下微弱的灯光,不由得兴奋起来,希望那是县城边农家人的灯光,但转过弯才知道是对面来的车灯。我后悔没有带上GPS,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只能向前走。下山后,我惊喜地看见了一座期盼已久的小村庄,决定停车问路。
我站在路边高喊:“老乡,老乡……”
声音在广阔的大山里,显得格外微弱,很快就被空气稀释了。
藏式房屋一般都是两层楼的土坯房,门口有一个大院,一楼是饲养牲畜和堆放杂草的地方,二楼住人,再向上是晒粮食的平台。此时已夜深,每家每户二楼的雕花木窗都关闭着。我一边大喊,一边用手电筒照亮他们的窗户,期望有人能看到灯光。
一户人家叫不应,我又向第二户人家喊去。终于有一家开门了,从昏暗的灯光中走出来三个人影。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位面色黝黑的藏族小伙子领着两个孩子向我们走来。由于语言不通,沟通起来很费劲,孩子们都很小,还不会汉藏翻译。半蒙半猜地听懂他告诉我们离县城还很远,前方路上也没有加油站。藏族人先用手一直指着自己的房子,又用手往嘴上摇摆,示意我们去他家里吃饭并住下。我有点不知所措,轻声说:“我还是走吧。”这句话似乎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在对自己说。既不知道前方路况,又是在深夜,我们商量后决定在藏家留宿。
带我们来的藏族小伙叫尼玛,紧随他的脚步,我们来到他家,通过一个宽大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我不禁惊叹空间的宽大,昏黄的灯光下,几根原木大柱顶立在房间中央,厨房的墙壁上整齐地挂满了各种铜制的锅碗瓢盆。
灶台里的柴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正在做饭的藏族姑娘的脸庞,她正忙着做青稞馍馍。她穿着及地的藏袍,长长的辫子垂到腰间。她看见我们来,红扑扑的面容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如果我手中拿着相机,一定会抓住这自然质朴的精彩瞬间。
灶台前高大的烟囱从雕花木格窗前穿出房顶,窗台前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红色转经筒,一位满头白发的老阿妈依靠在窗边,一边拉着带动转经筒转动的绳子,一边呢喃着经文。她看见我们,微笑着却没有停下。
在客厅的另一角,摆放着藏式的沙发和雕花茶几,一位饱经风霜的老阿爸微笑着坐在那里,用比较标准的汉语欢迎我们。我们惊讶老阿爸的汉语说得如此好,聊过后才知道老阿爸是当地的村支书,用当地话来讲是见过世面的人,退休前经常去县里开会。
我们谈话时,尼玛从客厅的另一角抱出了一箱像啤酒一样的东西。我连连摆手,说不喝酒,他却用生硬的汉语答道:“这不是酒,是饮料”。我很纳闷,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一种叫“啤儿爽”的像啤酒的饮料,我猜想那一定是藏家人过年过节才拿出来喝的东西。我用强硬的口气说不喝,但热情的尼玛,已经一口气开了五瓶。尽管有些犹豫,但在这样的诚意下,再普通的饮料也变得格外爽口。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藏家人居然还没吃饭。尼玛的年纪与我相同,却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老大七岁,老二五岁。姐弟俩一手端着一碗白米饭,另一手拿着一个妈妈刚做好的馍馍,没任何菜,就笑呵呵地吃上了。尼玛问我们要吃什么,让妻子给我们做。我看他们的晚饭已经做好了,就马上回答说自己不饿。“昨天在玛尼干戈买的馍馍还有几个,不吃就坏了”,我笑呵呵地说,然后用一个馍馍加一杯水当晚餐。尼玛一家人的晚饭就是白饭加馍馍,没有任何肉类或蔬菜。孩子们吃完后便睡觉了,弟弟不想上床,就在窗台边睡着了。房子的两侧都有飘窗一样的窗台,上面摆放着羊毛毯子,可供人坐,也可睡觉。
见尼玛并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我便和他拉起了家常。尼玛的房子是今年新盖的,为盖房子他借了很多钱。因为木材和雕工很贵,所以这样一栋房子,造价在二十万左右。为了省钱,他家有很多家具都没敢上漆和雕花。随后尼玛拿出自己的本子让我们给他留下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说以后要给我们打电话,他也给我们留下了他家的电话号码。
我一边感谢他今晚的“相救”,一边塞钱给他,但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说这不算什么,以后他去成都时,也住我家里。
尼玛见我很累了,便抱出一大堆的被子,示意让我们睡在“飘窗”上。三位老师分别睡在窗前,把最好的沙发位子让给了我。尽管我当时很累,但躺在这间充满原木味道的大房子里,却睡不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尼玛像是在危难时刻,上天赐予我的天使,帮我们走出困境。我喜欢这样有惊无险的出行经历,能为我的行走日记中增添美好的回忆。
我们就这样美美地在尼玛家中度过了温暖的一夜。
次日凌晨,我在一阵打柴、升火、拉风箱、舀水的声音中醒来。我知道那一定是尼玛的妻子旺姆起来烧水做饭了。我起身望了一眼灶台,旺姆正拉着风箱。灶膛升起的火苗又映红了旺姆的脸庞,旺姆长得很漂亮,高挑的身材,标准的鸭蛋脸,鼻梁高挺,典型的藏族人五官,皮肤有些黑,但很衬她。那一次的画面一直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只要闭上眼,我就能看到那个馨香的清晨,闻到房间里浓浓的柏桑味道。
窗户前旺姆梳理完乌黑发亮的长发后,接着为女儿梳小辫。老阿妈起身坐在那个老位子上,拉起了那个不知转动了多少个年月的转经筒。相同的画面日复一日,如转经筒般轮回,轮回着的还有生生世世的祈望。
旺姆为我们煮了一大锅面,拌上家里仅有的辣椒和羊油,递给我们。这个味道对我来说有些难以下咽,但看见尼玛笑呵呵地坐在旁边看着我们,我也呼呼吃了一碗。
昨晚说好了,今天要为尼玛拍全家福。旺姆为孩子们穿上了干净鲜艳的汉服,那是她们觉得最漂亮的衣服。拍完后,我又让她们换上自己的藏族服装再照一些。房前屋后,所有能取景的角度都为他们照了个够。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一家人要站在房前院落里照相时,老阿妈却怎么也不肯,后来才知道老人是不好意思被邻居看到。
临走前我将手里的念珠送给了老人。念珠是我在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寺院——雍布拉康向活佛请来的,它已经陪伴我好几年了。念珠是檀香木的原色,我喜欢那股原始的纯木香味。
老阿妈总是坐在窗前拉动着硕大的转经筒,但是却没有拨念珠。我想可能是她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念珠吧?这里交通不便,没那么容易请到自己新的念珠。
当我离开时,把念珠放在了老人的手心。霎时,老阿妈脸上绽出了会心的笑容,尽管我们语言不通,但老人还是拉住我的手,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我知道那一定是感谢的话。
老阿妈迈着蹒跚的步子送我们上了车。那一刻,我对这串有纪念意义的念珠没有一丝不舍,因为它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老人会每天转着它诵经,捻着它祈福,在功德圆满的信仰中抵达愿望的彼岸。
我把手里另外两串绿松石的手链也送给了旺姆和她的女儿。我与尼玛一家六口人挥手道别时,金色的朝阳已经挂在尼玛家的房顶上。我发动了马达,前方还有未知的故事等着我。
回到成都后,我给尼玛的两个孩子寄去了一些书籍和衣物表示感谢,同行的人们也寄去了照片和问候。尼玛有时会打来电话,用不标准的汉话寒暄几句。我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就像自己有一个远方亲戚住在藏族聚居区的深山里一样,每想到他们心里总是暖暖的。
《香巴拉并不遥远》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描绘了“香巴拉王国”迷人的景色和人们对其意韵的不懈追求。香巴拉也被称为香格里拉,这梦一样的名字,让人联想到美丽、神秘的天堂。
其实,香巴拉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名词。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处何方,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香巴拉王国,香巴拉就住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
寻找香格里拉的路程从成都平原一直向西,踏上“大地的台阶”,就可通向雪山的家园。在经过雅安之后,地势开始急剧上升。二郎山是雪山家园的大门,走进这道大门之后就有无数圣洁的雪山开始默默俯瞰着你的行程。贡嘎山(海拔7556米),横断山区的最高峰,也是距东部发达地区最近的一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山。稻城亚丁的三座神山,仿佛三座洁白的金字塔由冰川雕刻出锐利的山脊,蓝天下勾勒出直上苍穹的轮廓,那是一种无言的美,摄人心魄。
【路线(总里程约1050公里)】
成都——(139公里)雅安——(215公里)康定——(79公里)新都桥——(69公里)雅江——(136公里)理塘——(120公里)桑堆——(81公里)乡城——(109公里)稻城——(63公里)日瓦——(47公里)亚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