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穆送回家,九点多钟回到家。我想着关于大家给我的提议,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一进屋,看到自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方圆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中跟我最要的好的了。多年没见,因为他随着父母定居海外,在多伦大学医学院学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见我回来,没来得及等我开口说话,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想死我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吓了一跳,不过送上熊抱的是方圆,我的好兄弟,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定居在那边了吗?”我好奇的问方圆。
“我研究生毕业了,不想再读了,想回国找家医院上班”,方圆拉着我坐在沙发上说。
“那国外就没有合适的医院吗?”我纳闷。
“嗨,不是想家了么,回来看看”,方圆笑呵呵的说,咧着大嘴的方圆跟小时候一样,笑起来傻乎乎的。
“哦,那你找到了吗?”
“咱们这人民医院,我下个礼拜就去,在骨科”,方圆随意的说。
“那真是恭喜你了。”我笑着说。
“你们两个今天好好聊聊”,萧大姐一边把方圆的行李放进我的房间,一边说。
“对了,你带我出去吃个宵夜吧,刚下飞机饿着呢”,方圆摸摸肚子说。
“飞机上不是有饭吗?”
“国际航班能到咱们这小城吗?我从西安坐大巴回来的!”方圆瞪了我一眼。
“对对对,你快带方圆去吃点东西,吃完再回来。”萧大姐笑着说。
“想吃什么?”
“烧烤啊,国外的所谓烧烤没法吃啊。”我看到方圆的口块留下了。
我正要拿防寒服和头盔准备骑车时,方圆阻止了。他说:“骑什么车,我们叫个车,还能喝两杯。”
我拗不过他,于是被他拽着出了小区。不到晚上十点,这时间是很多人回家的时候,所以小区门口的出租车并不难叫。上了车,方圆问我去哪,我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去大市场那边的小猛烧烤。”
“大市场还在呢?”方圆激动的问。
“在啊,只不过跟你出国前不太一样。”
“哎哟,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那打游戏机吗?那时候要走上小半天啊,哈哈哈”,故地重游,却不会像当年一样。那时候我们很小,父母都忙,我和方圆是被放养的,只要不捅娄子,我俩平时爱去哪玩就去哪玩。
“记得那时候我们被大孩子抢游戏币吗?”看着激动的方圆我也想起了小时候的囧事。
“你死活不给,要我说给了就完了呗,最后干仗我们不都被打的鼻青脸肿”,方圆写着眼睛看我。
“凭啥给他们”,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愤愤不平。
方圆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地方圆跟抢我们的那帮人竟也能称兄道弟的,再去大市场打游戏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被抢过。后来我问了他很多次,他都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一路聊着过去的事情,连出租车司机都觉得有趣,时不时插上两句,方圆见司机爱聊,跟司机吧嗒吧嗒的说个没玩,我坐在一边听着也轻松。就这样,到下车的时候,司机竟然要给方圆免费,而方圆则把钱放在车上,并说不用找了。司机连声道谢后掉头走了。
“为啥不找钱”,我好奇地问。
“国外打车都要给消费啊!”方圆觉得理所应当。
“废话,你在国内,国内没这规矩。”
“你看那司机,对我多么崇拜,哈哈哈哈”,方圆又没了正经说:“走走走,赶紧带我去吃道地的烧烤”,说完方圆拉着我让我带他去。
一进小猛烧烤,店主人小猛就看到了我,立马迎了出来。
“兄弟,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啊”,说着拉着我赶紧往小店的包间走去。
“小猛,这是我发小,方圆,刚从国外回来,想吃烧烤,我就带你这来了,好吃的你看着上,然后给我来一瓶可乐”,我笑着对小猛说。小猛是我在报社的一个采访对象,因为当时这条街上的商户们常有纠纷,侥幸的是我一篇报道把大市场的情怀往外一掏,这帮商户竟然也颇有同感,当我再来这里的时候,大家对我略有几分尊重。
“要什么可乐,小猛兄弟啊,先来一箱啤酒,就要咱们本地的。”方圆不让小猛拿可乐给我。
小猛看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对他点点头,他才拿了啤酒和起子进来,还有服务员端来的几盘下酒小菜。
砰砰砰,小猛帮我开了几瓶啤酒后说:“兄弟,你们聊着,我出去给你盯着烧烤。”说完小猛对我笑笑。
“一会没事了,进来坐坐”,我笑着对小猛说,小猛关门出去了。
“你跟这还挺熟,老来啊?”方圆一边用牙签挑着田螺里的肉,一边叫唤着辣死了。
“哦,因为有个采访,后来就熟了”,我看着方圆一边吃一边拿啤酒漱口,还一边跟我碰杯。
“哦,我听咱妈说了,你辞职了”,没抬头,方圆顾着吃,也顾着问,说着他端起酒杯举向我说:“来来来,咱俩先干一杯,然后再和一夜。”
我瞪着方圆说:“你知道我辞职的原因了,还让我喝酒,你不怕我喝醉了吓死你啊?”
“哼哼,我倒要看看咱俩谁吓谁。”方圆满不在乎的说,说完又抖抖手里的空酒杯,示意我赶紧喝掉杯中酒。
原来爱喝两杯的我,尤其觉得在寒冬腊月里喝一杯啤酒,那种冰爽的感觉远比夏天的冰冻啤酒来的好。河下一杯,冰扎的感觉瞬间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我咋么着残留在嘴里的麦香,还想着为什么这本来香甜的东西,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我说,最近没事的话陪我到处走走呗?”方圆吃得满嘴油还在问我。
“谁说我没事?”我掏出烟,正准备点烟,想起了竟然整个晚上都没有抽烟。
方圆看我掏烟,拽起桌子上的卷纸撕下一大溜,随便的擦了擦手,然后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包PeterStuyvesant甩到我面前说:“尝尝这个,我在那边就抽它。对了,帮我一起点一根。”
我放下手中的烟,拿起方圆甩过来的这包看了看,我是喜欢各种烟的,于是迫不及待的抽出两根放进嘴里一起点着了,深吸一口气,然后递给方圆一根。这种点烟方式是我们俩小时候偷偷练烟时候的方式。那时候他总会从他老爹的柜子里偷出两包,然后分给我一盒。
“这烟挺冲啊”,我抽了两口后看着方圆说。
这时的方圆一边夹着烟,一边喝着酒,还一边吃着面前的烧烤。长抽了两口烟,方圆举起酒杯冲着我,然后吐着烟对我说:“来,跟哥们干了这一杯。”
我拿起酒杯大口的喝净了杯子里的酒,“咋滴,回来了很激动啊?”我笑着看他,而此时的他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兴奋,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于是问他怎么了。
“兄弟,我爸没了。”说完他把空酒瓶放在一边从整件的啤酒中拿出了一瓶,咬开瓶盖,一口气喝光了面前的这瓶酒。看他这么喝,我也拿起了一瓶咬开瓶盖一饮而尽。小时候我俩偷摸喝酒,一瓶没喝完,我俩都醉了。我还记得那会的那瓶酒也是方圆从他爹的柜子里偷偷拿出来的。只是被发现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老爹的表情时,他老爹正扭头偷偷的笑。我难以想像这个有趣的老头竟然去世了。
这时的方圆缓过了一饮而尽整瓶啤酒的肚胀,抽着烟看看我说:“两年前的事了。”
“所以你想回来?”
“我跟我妈说,让她找个伴,今年她跟一个也在多伦的华侨在一起了。”
“不是你劝她的吗?”
“我看她有伴了,实在不想再在那边待下去。”方圆的老爹是那时候厂里的干部,他老爹的老爹也是厂里的干部,所以他们家有偷不完好烟和好酒,老方宠方圆,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些年老方和方圆的父子关系好的就像这俩人是亲哥们一样。
以我对方圆的了解,方圆这回是真的很伤心。因为这样的伤心我在他那里从来都没见到过。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拿起酒杯只顾跟他喝酒。也许他想回到故乡大醉一场,也许他觉得只有我能陪着他大醉一场。
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一箱又一箱。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醉了,在我断片前的最后记忆是,小猛把我俩送进宾馆,然后把可乐递给我说:“兄弟,你俩好好睡一觉。”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