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聚首,礼仪天官的乐声未停,观礼的天人众生亦未离开。祝熬,炎落等九位仙侍,进入棋盘古林不过片刻之余。棋盘古林就忽然的碎裂开来。如同一座雪砌的茅屋被一阵狂风吹的四散。满树围棋状的圆叶,在天空中潇潇洒洒。叶如冬日飞雪,闪着璀璨的银色天光。
银色的叶片很快在天际中化尽,棋盘古林也已消失不见。而四周响起了十方众生响彻云霄的欢呼。失踪的火精,羽仙等十方仙侍和祝熬为首的九位爵主,都在棋盘古林曾经的位置上纵横排列的站着。似棋盘,似战阵。如被对弈的棋子,或是冲锋在前的天兵。他们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等待着裁决。而他们战阵的中心有一个共同守望的支点,这个支点中心就是炎落。她躺在无数紫色的花瓣中,右臂上一滴一滴的向外流着金色的血液,娇美艳丽的容颜上,不时的露出痛苦的哀色。她右手的手掌中,握着一片黑色的碎甲。陆续的有些十方仙侍清醒了过来,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是燃天法主使用了九龙玄子像的绝招,杀退了魔酋救出了他们。
没人在意炎落唯一的说辞,她被一个人救了,却绝不是祝熬。她每次复述这句话的时候右臂中的颜绝图都是痛如刀割,但她如变了人般的倔强,寻找着记忆中的蛛丝马迹,她曾想要过忘记,但这个念头一出,竟比右臂中割裂颜绝图的痛楚更加刻骨,更加难忘…
……
清寒走的飞快,他轻轻的整理下手中的血污和有些破碎的衣绸,在这似曾相识深山小幽径上行走,一点都不感觉吃力。
雾气渐渐的浓重起来,在林中的每个角落,都可视见雨雾的多姿,似潮汐奔腾,溅起大片的水浪,或是如深白色的火焰,在幽林中静静的燎原。林间的溪水渐渐的受其感染,也愈发的活泼起来。它逃离溪床,带起大片的青色碎石。碎石如有灵性,凌空筑成一条条流动着石路。此时的清寒显然是对石路的通向十分熟悉,他勾勾转转,在石路上走走停停,不多时已置身无垠的星海中,
星辰在他的身旁,如手掌般大小,星斗上每一颗都被写下了稠密的字迹,闪烁的星光一笔一画把字迹拓写在人间,给失落惆怅的生灵带去慰借和希望。星辰中本有一颗最亮的星斗,名为菱薇。无奈他确是在月茫最耀眼的轨迹上所以从不被人所知。可清寒似乎清楚的知道他的所在。
他切开菱薇的入口,信步的走了进去。
水晶色的落叶不停的从一株高耸入云的巨树上一片片的飞落,一叶落地,新的叶片就很快的在枝蔓中萌芽,茁壮,再次离开。落叶不止,生叶不尽。这就是菱花世界负有盛名的落叶水居。清寒打开了居所大门一步一步走向最高的屋脊。
月下,男子一袭褐色的长衫,璀璨的剑舞与月华争辉,光华在他的剑韧上留下片刻的余晖,长衫英舞抖去星光的繁尘。他如独自在寒冬中绽放的寒梅,傲骨风霜,虽然孤独却大气而自在。
清寒微笑的看着他,走到他身前的石椅,轻轻的坐下。男子看见清寒到来,眉宇间慈爱的笑意更浓。
男子长剑收势,左手握着的古朴酒盏又在石椅后侧煮酒的器皿中舀起了一尊,绿色的浆液,被他一饮而尽。神亲间露出些许的苦涩又似在细细的回味。男子又舀起了一尊,放在清寒的面前和声的说道:“儿啊,这酒可品出了滋味?”
清寒接过酒盏珉了一大口说:“我比不得老爸,这毒酒入口只有苦涩灼伤心,还是难喝的不得了。”
男子哈哈大笑说:“儿啊,品出难喝已很难得,凡世五行的相生相克,贪嗔痴慢,酿制的美酒岂是那么好喝的。你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我很高兴。来,我们这么久未见,爸爸好想你啊…!”
午夜的钟摆敲了十二响,清寒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做这样相同的梦了,从父亲去世的那年开始就没有停止。而在最近这几年更甚。耳畔边父亲的声音静静的回响起:“儿啊,这毒酒不是那么好饮的。”
清寒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是滴酒不沾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梦见与父亲在月下与自己互饮对酌。
“爸,毒酒,毒酒,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清寒默想着,不住的摇头。
清寒看看蕊蝶,她照例又睡的乱七八糟。被子和布娃娃彼此撕扯着摔了一地,他轻轻的下地,为妹妹重新盖好。
夏日的虫鸣驱走了大片的睡意。
纷纷扬扬的雨声嘀嗒在屋檐上,看来失眠的不止是清寒一个人。
窗台上的清绿色小树借着这浅浅的夜光,忽然闪起紫蓝色的光亮。这株奇异的植物并不是木植树种,清寒之所以称它小树。是因为它长的颇为茁壮,根深叶固。这植株的源种是父亲在去世的前夜送给清寒的。
父亲酷爱养花,所养的花木的整整的栽满了园子。到了盛夏时节,园中几乎无可下脚的地方,处处都是七彩的花色。绿意的盎然的,粉色的妩媚。它们竞相争艳映着满圆的芳泽。父亲时常望着百花轻轻的微笑,如相交多年的老友在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也是在那个永远灰暗的盛夏父亲去世了。
在去世的第二天,母亲晕倒在花园旁。满园的花草在一夜之间完全的干枯死去。轻轻的触碰花叶,竟然粉烈成灰。再柔的风,也能将它轻易的吹散。
那一年清寒六岁,年幼的他痴傻呆坐在花园之内。等待着父亲的叱骂:“祖宗!别坐老爸的花!”可是这次他等了许久许久,再也没有等到那伟岸高大的声音。
清寒收回了思绪,轻轻的抚摸着着这巨大的花叶。不知何时这花木表面长出了,若干尖刺。清寒手指被刺破了,一颗血滴醒目的坠下溅在巨大的枝叶上。清寒吸了吸手指,不以为然,却反而有了睡意。他正欲入睡,忽然听到小树的枝叶发出低底的沙沙声,清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却是大吃一惊!
这棵小树居然在飞快的打着骨朵,清寒养了这小树九年从没见它开花。更没见他以如此匪夷所思速度生出花蕾。普通的花从蓓蕾到绽放,最快也需要两到三天,但是眼前的这颗小树,却诡异的打着蕾蕊,飞快的长着。转瞬之间就长成了巨大的花蕾,接着只听轻轻的“啪”的一声。
花蕾打开,层层的花瓣,舒展开来。花色无一丝尘滞。白的如此纯粹,清寒吃惊不已。
这花怎么这样眼熟......?
莲花!是莲花,父亲生平最爱莲花清寒绝不会认错。
可莲花是水生植物啊,怎么可能从一棵木头上生出来。青寒不敢再想!越想越怕!飞快的起身准备抓起熟睡的妹妹就跑。
摸索着打开灯,但是灯的开关居然不翼而飞了。
清寒感觉心跳,快的要震碎自己的身体了。他张口想要大喊,希望能叫醒母亲
可恐惧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莲花阵阵香气蔓延开来直入心脾。清寒望向小树不由得,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到香气从花瓣上渐渐的泻下来,似溪流般曲折蜿蜒。
味觉如气息,视力是绝不可见的啊。
香气柔柔的打着转儿,仿佛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婀娜起舞。转瞬之间又变幻成蚕丝壮的银线,丝丝缕缕,流着淡蓝色的光泽。与窗外雨丝之色相互映着,就连飞舞的轨迹都是如出一辙!
银线渐渐充满了整个屋子,绕到清寒身上,像蛇一般轻快的爬行。清寒拼命的想要扶去这如幽灵般的线条,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握在掌心里。它似流水,有形无实,无法拿捏。
外围的银线在清寒的周身上循环着,内层的银线流动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规则的转着。而这枝巨大的莲花竟也开始随着时间的轨迹,转动起来。巨莲的花瓣分三层。三层的莲花每一层转动也有不同,第一层的花瓣顺时针旋转,第二层逆时针,而第三层,居然是按着椭圆的轨迹缠在另外两层的上边转动。
这时突然内层的银线像清寒的身体猛的刺去,他周身的毛空大开。丝丝的银线顺着毛细血管,缓缓的进入他的身体。一股阴冷的香气,游遍全身,清寒大叫着扭打着身体。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这鬼魅般的银线。
他仔细看自己的身体,竟然化作透明!五脏六腑,筋脉血管,尽数可见。
不!不!清寒撕心裂肺的喊叫,但自己的身体却是不再听他支配。不知何时,无数的古篆汉字和时辰天令印在了清寒的身体里,不时的还滴答作响,似钟表般的轻鸣。清寒向墙角的钟摆望去,又是惊的再也合不上嘴。数字源源不断从钟摆的里飞出,进入清寒的身体,更确切的说是时间进入他的体内。
这时巨莲也缓慢的飞起。顺着银线的轨迹也进入清寒的体内。数字和刻度,仿佛是受了惊吓般,四处逃散。部分的银线也有些变形扭曲。
巨大的白色莲花,闪着璀璨的金色光焰,莲花的中心处,诞出一个大大的“卍”字。重重的砸在数字和刻度上。滴答声噶言而止。数字和刻度化成飞舞的金色的时间碎片,
这时满天的梵唱慈悲而起,似乎是在为此时殊胜的时刻祈福。浑沌之中响起一声苍桑的老者声:“白莲始绽,浮图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