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母亲。
这两个名词之间应该是个什么符号?在许多人那里会理所当然地划个等号吧,女人等于母亲,女人最大的甚至唯一的价值就是做母亲。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选择做母亲,在很多人眼里,要算得上大逆不道了吧,也许还会觉得这个女人“没有母性”、“没有女人味”、“没有爱心”,潜台词都是:你一个女人,却不想生儿育女,那你还能算得上一个女人吗?
可可·香奈儿不是一位母亲,她终生未婚,膝下无子,她曾经为此伤心过吗?为此遗憾过吗?为此努力过吗?
都曾有过。
她曾经有机会做母亲,但是这些机会,都被她自己亲手放弃,在成为一位母亲和成为一个自己所期望的女人之间,可可选择了后者,毫不犹豫。四十岁之后,她逐渐接受了自己再也没机会成为母亲这一现实,并最终对此感到释然,她积极体味、享受人生,她立下遗嘱,将自己的所有财富用来设立基金,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她将她心中充溢的没有机会付出的母爱,升华、扩大、外延,惠及了更多的人。
可可第一次怀孕是什么时候?传记作家们对此说法不一,而她自己,对这一部分一直语焉不详,或者,这对于她是一个禁忌,不愿提起。
在各种版本的传说里,比较可信的应该是可可的初次怀孕是她在音乐咖啡厅里做歌手的时候,她算不上美丽,但是自有魅力,身边少不了喜欢、追逐她的男人,她受了好色之徒的引诱,而没有过怀孕经历的女孩通常都认为哪能那么容易就怀孕呢?所以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结果偏偏怀了孕。关于这一段,可可日后曾经说过:“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容易被这事儿引诱,青春期的女孩是很让人意想不到的,不管是谁,只要稍微有点手段就可以把她们弄到手。她们正处在最多变的时期。”可以想象当时可可心里的无助与恐慌,虽然妹妹和小姑姑都在身旁,但这种事情,即使是亲人也难以启齿。
那个年代堕胎是违法的,但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没想过要像别的女人在面对同样情况时,选择做一个未婚妈妈或者是匆匆忙忙嫁个人,对于未来她有着海阔天空的计划,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呢?她目睹过自己母亲未婚生子一生凄凉的悲剧,她决不让这样的命运在自己身上重演。
她悄悄找了一个私人诊所,做了堕胎手术。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许她只是庆幸麻烦终于可以解决了。不过这次堕胎还是被人发现,可可和为她做手术的接生婆差点儿因此被关进教养所,这时候艾提安·巴桑及时出现了,那时候他正在追求她,他出钱帮助她摆平了这件事。
艾提安·巴桑,可可的初恋情人,在他们同居之后,可可也曾经怀孕,按理说,此时的可可生活稳定、富足,完全有条件将孩子生下来,并且可以以孩子为砝码向对方要求婚姻——这是那个年代多少为人情妇的女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她是可可,此时的她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和艾提安之间不可弥合的差异,她不爱他,她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他了,而且她越来越意识到这种“寄生虫”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她迫切想要工作,想要独立自主的生活,想拥有多姿多彩的人生,一切都还是未知,她怎么可能在自己对未来还没有把握的时候,就把一个孩子匆匆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希望自己是一位完全能够承担得起责任的母亲,但是在安顿好自己之前,她对此感到迟疑。
这个孩子来得显然不是时候。
她有没有和艾提安商量过如何决定这个胎儿的命运?依她一向独立的个性,应该没有,或许,她很清楚如果和艾提安商量,他会怎么说,他一定会轻描淡写地说:“怀孕了?那就生下来吧,最好生个男孩,我可以教他骑马。”一定是这样的,而这不是可可想要的态度,面对一个生命的来临,这么重大的事情,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慎重以对,也希望自己已经完全做好准备。
总之,她去做了流产手术,艾提安知道这件事吗?从没听他说过,他从不曾真正走入过她的内心,正如他不了解这个娇小的女人,被自己供养着,有吃有喝有仆人伺候,为何还要有那么多不切实际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的小脑瓜子里每天都在琢磨些什么?可可对他是个谜,或许正因为这个,可可在向他摊牌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他有些欲罢不能。
而可可却完全相反,她义无反顾,她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女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即使一个小生命也不能。
可可的第三次怀孕,也是她最后一次怀孕,是和她最爱的男人,鲍伊·卡佩尔。
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事业蒸蒸日上,爱情甜蜜幸福,这个孩子,是真正爱情的结晶。
在可可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柔:一个小孩子,一个来自我爱的男人的小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现在,一切都尽在掌握,她想,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但是人生有太多阴差阳错,就在可可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候,鲍伊的兴趣却从商业转到了政治,他发现可可远远不是一个政治家太太的合适人选,他的犹疑被可可看在了眼里。
又是一个抉择的时刻,但这次抉择比前两次要艰难许多。
是的,她可以留下这个孩子,凭她自己的能力,她可以给孩子很好的生活;凭她的勇气,她也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她想到了鲍伊,这个孩子会给鲍伊的政治生命带来不好的影响吗?那些无孔不入的八卦小报,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治对手,他们会以此大做文章,会说:“看哪,鲍伊·卡佩尔是个不忠实的男人,这是他的私生子!”她太在意这个男人,不愿意自己的任何行为让他为难,也不愿给自己最珍视的爱情抹上不和谐的色彩,又或者,她也考虑到那个孩子,孩子长大之后会不会抱怨她:“为什么要把我置于让人耻笑的境地?你以为你是母亲,你就有这个资格吗?”一向勇敢、决断的可可此时也柔肠百折举棋不定了,面对一个血脉相连的生命,她一定感到了心底最深的脆弱和无助。只是,她终究是可可,她终究作出了自己的抉择。她牺牲了自己做母亲的机会,只是因为她不想伤害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一位是鲍伊,一位是那个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
在巴黎第16区的一家诊所,可可做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流产手术,有人说,正是这次流产手术,让她罹患不孕症,从此夺去了她孕育生命的喜悦。
几年之后,她遇见威斯敏斯特公爵,两人共谱恋曲,准备步入结婚的殿堂。
此时,她已如愿以偿成为她想要成为的女人,此时,是拥有一个孩子的最佳时机。
她为此全力以赴。
她遍访名医,向人请教方法,但收效甚微。有位助产士建议她,若想提高受孕机率,不妨在做爱时采取某种姿势,她照办了,却没能成功受孕,日后她对朋友形容那是一种“丢人现眼的特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