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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超越年纪的女人(1)

1953年,可可·香奈儿70岁。

70岁的女人,老女人,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呢?应该怎样活着呢?

我们可以看见很多70岁的女人,她们当然早已退休了,身体好些的,帮着儿女们带带孩子做做饭,没事的时候窝在家里看看电视翻翻报纸,天气好的时候去小区花园里伸伸腿甩甩胳膊,遇见邻居拉拉家长里短,这就算幸福美满的晚年生活了,就别提那些身体不好的了。

总之一句话,女人,到了70岁,灯灭油枯偃旗息鼓,好好收收心吧,人生差不多就要落幕了。

1953年,可可·香奈儿70岁,自从1939年起,她就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1944年她移居瑞士的洛桑,基本已经淡出时装界。15年之后,这个70岁的老妇人选择重新回到巴黎,回到时尚的最前沿,她要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关于可可·香奈儿的复出原因,当然不是为了钱,当时她即使什么都不干,余生也衣食无虞。

最可靠的说法有这么几种:一是她的香水公司合伙人威泰迈尔兄弟劝说她假如能够举办一场轰动的新装发布会,将极大地有利于香水销售的提升,他们达成协议,“香奈儿香水公司”负担香奈儿时装重出江湖所需宣传费用的一半,正是这个建议让可可动心了;二是她看不惯新生代设计师迪奥所设计的时装的风靡——她所讨厌的东西都复活了:紧腰身的钟形衣裙、狭小的肩线、不服帖的披肩领以及凸显曲线的上衣,全部与她的设计理念相抵触。女性的服装怎么可以由男人来制作?他们只会违反自然满足自我观感把女人装扮得不伦不类!三是她曾在纽约的一位女朋友家小住,女朋友的女儿买了一件舞会礼服,准备去参加社交新人舞会,可可看了那件衣服,觉得实在是太难看了,一时没忍住,便亲自动手用一条红色塔夫绸窗帘即兴为她做了一件礼服,结果,朋友的女儿从舞会回来之后兴奋地告诉可可:“所有人都问我这衣服是谁给做的。”后人认为“正是这件事让可可下了重出江湖的决心。”所有的原因都有可能,但我想,最根本的原因是:可可太爱工作了,她不能忍受无所事事的生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死因一定是无聊至死。”她的朋友和情人都相继去世,只剩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需要做点什么,来给自己的生命增添一些色彩。

巴黎张开双臂欢迎她的回归。她接受各种媒体采访,大谈她对服装的理解:“最容易泄露女人年龄的部位是肩膀,请您将它盖起来。有了扣孔,纽扣才派得上用场。口袋实用,才能叫有用。手臂能够自由活动,袖子才称得上合格。能使人举动无碍的衣服,才能说是高雅。能让人感受不到衣服存在的剪裁,方能堪称完美。”她摩拳擦掌大张旗鼓,亲自打电话征召以前最优秀的同事:“动作快的话,我们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向别人证明我们的实力。”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

可可将她复出的第一场时装发布会定在1954年2月5号,“5”是她的幸运数字。

这次走秀依然秉持了可可一贯的风格,不使用音乐,模特儿在清净的空间里拿着号码牌走上舞台,她们的头发向后梳,系着大蝴蝶结,身形玲珑优雅,有的穿深色针织套装,有的穿口袋外缝的背心与长袖上衣,有的穿女学生外套,还有的穿着活泼的短外套。每个人的下半身都搭配了与外衣同花色的及膝裙,还有人穿着有外套搭配的洋装,以及用对比颜色滚边的衬衫式连裙装。展示过简单的日装之后,开始进行鸡尾酒礼服与晚礼服的展示:暗色系的针织布料或平纹薄绸礼服、滚红边的白蕾丝礼服或滚黑边的红蕾丝礼服,以及滚金边的锦缎套装……可可忐忑不安地坐在康邦路31号香奈儿总店那著名的螺旋镜梯上,无数面的镜子沿着楼梯组成一道棱镜,她坐在四楼的楼梯上就可以一眼看到一楼的发布会现场,别人看不到她,她却能够观察到每一个人。她坐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苏格兰粗呢套装,戴着黑色的硬帽,红色的嘴唇,唇间的香烟时明时灭,衬托她阴晴不定的心情……楼下配着红色椅枕的金色座椅上,坐着她的观众,她仔细端详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她看见了不满、失望、怀疑,观众们提前退场,有些记者们离开时竟然很粗鲁地大声咒骂……她的朋友后来回忆这个晚上,称这是“我所遇到的最残酷经历”。

可可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那一天,她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丽兹饭店的套房。她近乎道歉地对连日来和她一起辛苦奋战的员工们小声解释:“我想,是我的直觉失灵了。”一整夜,她都在考虑是否应该放弃,放弃,这个词第一次与可可面对面,她感到了沮丧。

媒体恶评如潮——“忧伤的回顾”、“一次完败”、“多感人啊,令大家以为现在还是1925年”……或许,就是这些冷嘲热讽激起了可可的斗志,就在所有的员工都被这次失败打击得垂头丧气对未来感到茫然的时候,可可说:“我想,我得坚持下去,我一定能赢得胜利!”她打起精神重新投入战斗,继续坚持她的选色:米色、白色、黑色、深蓝以及一点点红色与金色,她也依旧坚持她的材质:针织料、苏格兰粗呢、丝料、天鹅绒。她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属于香奈儿的新风格,其中最受关注的是她的“双色系列”,双色套装的外套采用针织或苏格兰粗呢材质,颜色根据材质而作不同的组合,扣眼滚边,口袋翻边。配件有金色的腰链或金色链带式皮包。还有她的双色低跟鞋,米色镶黑色边,模特儿以此搭配白色工作衫,也造成轰动。

热烈的回响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1955年,可可获得“本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时装设计师”称号,她的双色套装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被模仿款式。美国《纽约客》杂志刊登了对她的专访,称她为“永远二十岁的万人迷”,说她“开始一点一滴影响女性的风格,而且很明显也影响了女性的思想,一点都不输她三十年前的功力”。大批时尚中人成为她的粉丝,几乎所有女孩子们都梦想能拥有一套她的粉彩色系或格子花呢的招牌套装。

她以72岁的高龄重新夺得了胜利,坐在巴黎这座时尚之都万众瞩目的女王宝座上。她失败过,但没有被失败打倒,所以她的成功更让她自己感到骄傲。

她重新享受工作的乐趣。每天,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两颊扑胭脂,即使只有一个人,她也不邋邋遢遢。仆人送来咖啡后,她就呆在窄床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我得知道大众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这样一直到中午,然后她起床,进入浴室开始洗浴,洗浴结束在身上细细喷上香水。

洗浴穿戴完毕,她通常会在将近一点时踏进康邦路的香奈儿总店,接待小姐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立刻用对讲机通知楼上的同事:“夫人来了”。员工们连忙整理仪容,然后排排站好,因为如果看见他们萎靡不振的样子,夫人是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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