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可可回忆说:“他能使我留在他身边十年,容忍我喜怒无常的坏脾气,说明他不是个等闲之辈,他让我体验到温柔、体贴、被宠爱的感觉,我曾经爱过他。”只是在短暂的快乐、轻松之后,可可逐渐意识到这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是一只疲累的狮子,一旦恢复了精神,就想重新回到草原,去厮杀去奋斗,那种肩膀上没有任何负担的日子,成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枯萎,这让她感到恐惧,玩乐和享受再也不能提起她的兴致,她觉得度日如年。有一次,班度又送给她一颗大宝石,她无精打采地调侃他:“女人袒露的前胸可不是保险箱。”可可想要工作,可是班度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边,他不能理解她为何有福不享,而她对他那种无所事事的寄生虫生活也感到厌倦,很多次,她不顾班度的反对回到巴黎,重新投入到她挚爱的服装设计中,工作是使她能迅速恢复活力的良药。她说:“我爱过的男人从来不了解我,他们很有钱,却不曾了解过,女人也想做些事。我永远无法放弃香奈儿公司,它是我的孩子,是我白手起家缔造了它。我不希望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分量,仅仅是一片羽毛而已。”而且,班度也无法接受可可的朋友们,尤其是米西娅,在他看来,这个法国女人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怪物,而可可,却能和她的这群艺术家朋友们相互欣赏,她不可能为他而冷淡自己的朋友。
不可调和的分歧越来越多,可可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她说:“我非常渴望爱情,但到了要我做抉择的时候,从男人和服装之中选择其一,我会选择服装,工作对我而言不可或缺。”终于,可可向班度摊牌:“我已经不爱你了。”这个全欧洲最富有的男人被一个法国女裁缝无情地抛弃了,他内心所受的震动可想而知,他的骄傲和尊严深受打击。
不过他们仍然是朋友,班度要迎娶自己第三任妻子莉莉娅时,还特地将未婚妻带到巴黎,介绍她给可可认识,并想听取可可的意见。莉莉娅对此次会面曾有过有趣的描述:“她又小又黑,瘦得像只猴子,穿着自己设计的深蓝色套装,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项链及手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她的起居室极为华丽,她坐在一张大扶手椅上,我则坐在不利的位置——她脚边的矮凳上,可以感觉到她从高处打量着我,评判我是否配得上她的旧情人,而我也相当怀疑,我或我一身的格子套装能否通过她的测试。”莉莉娅试图讨好可可,提到有一年圣诞节,她父母的朋友曾经送给她一串香奈儿的项链作为圣诞礼物,可可要她描述项链的式样,然后告诉她项链并不是出自自己的设计。谈话宣告结束。
班度始终忘不了可可,在和莉莉娅结婚之后也是如此。有一次,可可与他见面,发现他喝酒喝得很凶,他痛苦地向她倾诉:“我失去了你,我不能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她毫不留情地回答他:“我不爱你了,别对我说你不在乎与不爱你的女人上床。”可可属于巴黎,继续缔造属于自己的传奇,而班度也回到了他的庄园,继续享受奢华,同时体会“人在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留下痕迹,但至少对于班度,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了,他在余生的日子,都忘不了那个小个子法国女人,那个裁缝,因为就是她,让他感觉到爵位和财富都失去了意义。
是谁说过:女人的一生,从恋爱开始,结婚,生子,就是一个逐步失去自我的过程。
爱上了一个男人,因为爱,就害怕失去,就会想办法迎合他,取悦他,按照他希望的样子去改变自己,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就像一个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一只猫,爱上了一只老鼠,老鼠说,我不喜欢你的爪子,会不小心弄伤我的皮肤,于是为了心爱的老鼠,猫忍痛剪去了自己的爪子,猫和老鼠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可是渐渐地,老鼠喜欢上了别的猫,这只剪掉爪子的猫感到很委屈,它问老鼠:大家都一样啊,你为什么会爱上别的猫?老鼠回答它:它当然和你不一样,你连爪子都没有,你还是猫么!
又或者,那个人很爱你,为你承担了风雨,营造了一个温馨的避风港,你躲在里面,享受着他为你创造的一切,无需自己为生活打拼,你的能力在慢慢退化,依赖性逐步增加,当有一天,你失去了这个避风港,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独立生存的技能、面对困难的勇气、处理问题的智慧,你同样悲哀地发现,曾经的那个独立能干、神采飞扬的自己已经消失不见、无处可寻。我认识的一个女子,从小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间接担当了家庭里“男人”的角色,从初中开始就开始想办法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帮助母亲减轻负担,她的学习,乃至之后的工作、感情,都是自己一手搞定,都弄得好好的,从未让母亲操过心。婚后,丈夫心疼她年幼时的辛苦,非常宠爱她,不舍得让她出去工作,不舍得让她干家务,家里请了两个保姆,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购物、做美容、睡觉,她懒得去学习,甚至连电卡怎么使用都不知道,反正家里有保姆嘛,费劲巴拉去学习这个做什么呢?后来,她的丈夫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理由是那个女人独立自信,就像初识时的她,让他感觉轻松。离婚后的一个晚上,她一个人在家里,突然停电了,她才想起电表里没电了,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把电卡里的电输到电表里,她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哭了……在人生四十岁的时候,她必须重新开始,学习着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与发展,很难很难,她由衷感慨:任何一位身处婚姻中的女子,即使你的婚姻很幸福很稳定,也要时常保持自省与警醒,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丈夫和婚姻的庇护,就只剩自己,你还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么?你还拥有这样的能力么?女人,无论你遇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请保持你原本的样子,没有任何一份爱情,值得你为它丧失自我、削足适履,一个人如果爱你,就应该爱你本来的样子,一个人如果爱你,你就不要忘记在这份爱情的最初,他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你的……还有一些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自己的爱好、事业、梦想全都靠边站,似乎从此之后的人生,就只有一个目标:为孩子而活。所谓:有子万事足。听起来似乎很有奉献精神喔?可是,你以为这样就是对孩子好么?孩子就会感激你么?为什么我们总能听到孩子的抱怨:“我妈烦死了,成天盯着我,她怎么不去做点自己的事情?”我想起一位著名的女演员说过的话:“是的,现在的确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孩子,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成天陪伴他,放弃自己的工作,等他长大了,也许又会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很有成就,你却什么都没做,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人生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难以两全,我宁愿以身作则做一个努力用功的母亲,也不愿做一个成天陪伴在孩子身边惹人烦的母亲。”女人,首先的角色是女人,其次才是妻子、母亲,我们首先要做好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这是给孩子树立的最好的榜样,也是给孩子的最好的爱,让他知道:一个人只有将自己活好了,才能带给身边的人真正的幸福和快乐,无论是你的伴侣还是孩子,其实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们并驾齐驱彼此需要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常年扮演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并不会让人感到快乐,因为看到你,就会想到:看,就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她牺牲了太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人感到内疚但不会让人感到幸福。你以为的幸福你赖以生存的寄托,就像建立在沙子上的房子,随时有可能崩塌。但如果自己还在,你就有了最可靠的资本,你的人生,随时可以从头再来。
试想一下,如果可可答应班度的求婚,放弃自己的事业跟随他,陪伴他,做伊顿庄园温室里的一朵花,班度会一直爱她么?真的很难说,因为失去了工作,可可的自信、骄傲、勤奋、聪明、特立独行等等诸多让班度倾心迷恋的特质还会在吗?
幸而可可斩断情丝及时回头,没什么好可惜的,正如她自己所说:还会有威斯敏斯特公爵的,但香奈儿小姐仅此一位。
请和可可一样——别忘记你的魅力之源,然后,保持这份源头永不枯竭。在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