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谣从睡梦中醒来是凌晨三点多,卧室的灯光很昏暗,但还是能看清面前的两个孩子和一只漆黑的小肉球。当然,还有枕在她头下的那只有力的胳膊和腹间抱着他们三的大手。
没有太多理由,他就是那么堂而皇之的抱着她,抱着他们三个和一只睡得呼呼的狗。他贪婪的想要抱住他们全部,一个都不许少。
风谣轻轻挪了一下生疼的身子,瞧见了身边睡得很熟的慕凌枭。他唇角微扬,妖孽的脸颊泛着淡笑,看起来好幸福的样子。其实不光是他,还有紧紧依偎着她的两个孩子,小脸上都难得的透着幸福,可爱得不得了。
这一刻,她竟没有一掌拍醒他,竟没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眸色恍惚而茫然。
他的呼吸很均匀,身体散发着淡淡薰衣草的味道,很好闻。她依然想不起他们的曾经,他们到底遭遇过什么东西,以至于她都把他存在的部分给删除了。
她忽然冲动的抬起指尖顺着他的脸颊勾画他的轮廓,心跳的有些不规则。原来,她的心真的只为他而跳动,即便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还是那么的悸动。
“唉……”
她轻叹一声,悄悄支起身子,想去一下卫生间,却发现腰间的大手无意识的抱得更紧,像深怕她不见了一样。她的心跳又急速了一些,轻轻拉开了他的手越过孩子们下床。
身上都是一些皮外伤,再加上欧阳的药都是好药,所以行动是没有问题的。
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裹得像木乃伊的自己,她唏嘘的同时又很悲凉。这么多年了,杀戮一直不断,她随时随地好像都在跟死神赛跑。这次还连累了别人,真的太不应该了。
“唉……”
又叹了一声,她垂下头,心情沉重而慌乱。她担心杜玲,担心沈阡陌,却又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深更半夜的,你哪来那么多叹息?”
腰上忽然环上一双修长的手臂,紧接着背上也贴上了一具炙热的身子。风谣没有回头,脸却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羞涩的想要拉开他的手。
“别动,别把伤口拉伤了,我只是抱抱。”
“慕凌枭,我们……不应该这样的。”风谣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身怔怔的看着慕凌枭,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你搅乱我的生活,你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瑶儿,我本来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我们重新来过不是更好吗?孩子们都非常渴望我们在一起,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他捧着她欲泣的脸孔,想要读懂她到底在彷徨什么。
“我……并没有剥夺你们之间的互动。”
“可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样,我要一个家,我要你!”他握住她纤瘦的双手,情绪很激动,“我们结婚吧瑶儿?你还爱我的不是吗?”
“不可能!”风谣想也没想的拒接了他,脸色霍然涌上一缕愠色。
他消失了一年多才回来,而且之前也没有与她相认,否则她也不会答应沈阡陌的求婚,更不会酿成这样血腥的屠杀场面。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可就是因为他,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
他伤害了一群人,他还敢如此厚颜的跟她求婚?他以为这世界只为他转动吗?
“对,你是救了我们,否则我们已经在太平间躺着了。但……”她抬眸直直看着他,眸色冷冰冰的,“这不表示我要接受你。”
“可你明明还爱着我。”
“那不过是习惯,并不是爱。”
“那你和沈阡陌那么久,你习惯他了吗?瑶儿,不要自欺欺人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你爱过我,刻骨铭心的爱过我。”
他急需求证些什么,脸色很焦虑。
“那么……我为何会失忆?”风谣挑眉,淡淡的睨着他问道。
“……”
慕凌枭动了动唇瓣,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她为何会失忆?那一切他怎么敢提及?她重伤前咬牙切齿的话还在言犹在耳,那是他最不想回忆的一刻。
“你不想提,是因为不堪回首对吗?你现在让我嫁给你,是在欺负我失忆吗?”她有些咄咄逼人,但更多的是虚张声势。
“……”
慕凌枭再次哑然,眼神慢慢黯淡了下来。捧着她脸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瑶儿,我曾经的确错得很离谱,但我只是因为爱你。人这一辈子很短,我们如果都浪费在过去的恩怨上,那会很累。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言罢,他霍然转身,风一般的消失远走。风谣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间像被刀刺了一下似的生疼,比身上的伤还疼。
……
今朝的黎明好像来得早了些,风谣在阳台边一直站着,不知不觉就天亮了。秋霜把她发丝都覆了一层,看起来甚是沧桑。紧锁的眉峰从慕凌枭离开就没有舒展过,她心里沉甸甸的。不光是因为伤了慕凌枭,同时也伤了她自己。
她爱他,她心里非常清楚!
可是为何要拒绝她,她却说不清楚。他其实说的很对,人这一辈子很短,如果都在恩恩怨怨中浪费,那跟死有什么区别?她并不想这样。
那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她一直想到现在都想不清楚。
‘叩叩!’
门外传来轻声的敲门声,她怔了怔,没有做声。这么早,董晓燕是不会来打扰她的。
门自动打开,一个嚣张霸气的人影窜了进来,风似的走近她一把抱起,“忘记你还得挂点滴,还得清理伤口,我抱你过去。”
“……”
看着慕凌枭发梢上那一层洁白的秋霜,风谣愣了一下,竟没挣扎。就窝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他肯定是没有走远吧?衣服没换,弄了一头的秋霜,还沾了这么多的烟草味。
唔……
她心里莫名的欢快了些许,没有原因。
“你自己要折腾自己我没意见,但你是我孩子的妈咪,你得对他们负责。穿这么少,晨露那么重,你想感冒吗?”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像个老妈子似的。
风谣静静的听着,眼底有些微的动容。
鬼眼正站在医务室门口抽烟,看他们俩的眼神有些暧昧。慕凌枭和他在医务室外坐了几个小时,一支烟灭了又点着,然后又灭,他记不得给他点了多少次火,只记得他这是有史以来抽一根烟用时最久的。
“少主,这个……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哈。”
“滚远点!”
“是,这就滚!”鬼眼讪笑着离开了,把这二人世界留给他们俩。
刚把风谣放在病床上,欧阳就拿着药剂走了进来,迅速给她挂上点滴后,瞥了眼慕凌枭。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他说着便走了出去,有些心事重重的。
慕凌枭给风谣掖好被子,一声不吭的跟了过去。走到办公室,欧阳拿出了一份数据文件放在了桌上。
“昨天我去军区四院了,这是老王从那些死者身上抽取的血样化验的结果。”
“怎么?这个我有什么关系?”慕凌枭拿起文件瞄了一眼,密密麻麻都是数据,全部是他不太懂的东西,他很莫名的睨着欧阳,不清楚他的意思。
“他们血液中有一种药物成分,就是跟之前你的栓体中分析出来的一样。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许是可以复原的。”
“哦,你又要当一个正义的卫道士了么?你觉得那群人恢复了正常的身体,又能为人民服务了?他们原本是什么人你难道忘记了?”
慕凌枭冷呲道,把数据报告丢给了欧阳,“我倒是不反对你想办法救他们,因为这样的话他们的实力就弱很多,对我和夜玄门来说都是一个福音。”
“……”欧阳特别唾弃的盯着他蹙了蹙眉,忍不住叹了一声。
“对了,瑶儿的记忆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大?”慕凌枭沉默了一会又问道,这对他来说是头等大事,关乎到他以后的幸福生活。
“这个说不准,当初她重伤失忆,也许是潜意识的选择了遗忘你存在的那部分记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恢复的,但也不排除特视情况。”
“比如?”
“在某种刺激下或者是重创下,人的潜能有可能激发,所以……”
欧阳耸耸肩,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盯着慕凌枭。他一直对他和风谣之间的感情抱有一种悲观态度,觉得他们俩在一起就是会天下大乱的。
慕凌枭眸色一沉,黯淡了脸色。无论风谣的记忆存在与否,对他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她想起曾经恩爱过的岁月,却又自私的不希望她想起他做过的那些错事。
“好了,有些东西也看天命的。老天爷让你们相守,你们始终会在一起的,别想太多。”欧阳拍拍他的肩头,忽然想起什么抚了抚额,“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
“在给杜玲做手术的时候,我发现她……怀孕了。我以为弄错了,还仔细的做了检测。”
“怀孕?你确定?”慕凌枭神色惊愕,因为杜玲一直都单身的,她哪来的怀孕?还是……她对风谣撒谎了?
“不要怀疑我的医术,虽然才三周,但我很确定。”欧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道,“这事我还没有告诉她,她受伤很严重,还不宜做人流手术。”
“要弄掉?”
“这要看她自己了,女人都非常爱孩子的,我已经吩咐老王尽量不要用有影响胎儿的药物,以防万一。”
“……哦,这是好事。”慕凌枭愕然的点点头,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这个消息,令心头一直灰暗的他们好像忽然间看到了点色彩一样。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一个宝宝更让人雀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