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仙翁长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沉声道:“为什么要留手?”陆云跪在虚空中,目视那即将破碎的结界,心中已是无边黑暗,那点滴光明已经黯然失却,过了半晌才低声回道:“杀不杀你结果都是一样,我终于明白了,逆天之子而天理不容……”南极仙翁摇了摇头,大笑道:“逆天之子,有趣,有趣啊!不妨告诉你,正所谓不二法门,万千真身,这光门虽失,却另有途径。”陆云听罢,不由全身一震,惊诧道:“是什么?”南极仙翁道:“说个理由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陆云神色微凝,长身而起,飞奔过来紧紧扣着南极仙翁的双肩,冷冷道:“不为什么,你必须要告诉我!”南极仙翁哈哈一笑,道:“这也算个理由啊,呵呵,一个不需要理由的理由,有趣啊,哈哈哈!老头儿不妨告诉你,我原本也是人间界的人!”陆云心头一惊,“怎么可能?”南极仙翁目视那浓厚黑云,回忆道:“那时三间七界尚未成形,老头儿已是人间界的翘楚,而这个结界也曾打开过一次。当时,那里的人就将我劫走了,终生为奴。”陆云疑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劫走你?!”南极仙翁道:“一是作为奴隶,二是不断削弱修真界的实力。这次结界出现再引天劫灾难,只怕他们已经有了侵占三间七界的念头。”陆云听得寒毛倒竖,惊诧万分,万不料天外有天,却是如此的一方世界,莫非三间七界真的在劫难逃。
南极仙翁续道:“他们所在之处,其实在三间七界的尽头还有一个传送点,我这里有个‘指天仪’,你拿着它就可以找到。”说着,袖口精芒乍现,滑出一只紫光流转的物件,那紫色物事似由晶体所做,通体周圆,散发着微弱紫光,如烛火般闪烁不定,底盘是一块墨色玉石,将那紫色圆球轻轻承住,圆球上刻满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怪异图腾,诡异至极。
陆云心中百感交集,涩声道:“为什么要帮我?”南极仙翁长喘着气,拖动着疲惫身躯缓缓起身,断声道:“我年事已高,寿命短暂,他们留我在这,本就没想让我回去。既然你我有缘,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你能不能找到,能不能救出想救之人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陆云胸口沉闷,好像堵着异物一样,干咳了两声,道:“谢谢……。”南极仙翁摆了摆手,笑道:“也罢,也罢。老头儿再给你讲个故事吧。”“他们的世界名叫‘天外圣地’,同样有魔域、鬼域和妖域,几十年前,在魔域里出现了一个万年不遇的大凶之人,自命‘不死邪神’,一身邪能称霸‘天外圣地’,无人敢阻。而这次侵略,也是由他而起……此人洞悉天机,知道人间界将会有一次‘天之凶相’。就是天外轨道之中,‘九邪妖星’与‘三绝魔陨’突然失控,互为相撞。不死邪神便利用这‘天之凶相’再开通往人间界的魔门,欲要颠覆七界!”“九邪破三绝?”陆云心思流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间恍然大悟,惊呼道:“是了,是先祖预言,那先祖尸骨中的图像就是如此!”难怪陆云会觉得如此熟悉,却没想到先祖有先知之能,早已洞悉天机。
南极仙翁苦笑一声,道:“原来人间界已得知此事,看来老头儿离开时日太久,已是孤陋寡闻,却不知人间界早已能人辈出了!”随即抬起“指天仪”,道:“你要记住,这‘指天仪’乃是由‘天外圣界’的晶体所做,与那个世界有着微弱感应,这图腾就是感触那个世界气息的阵法,图腾光定,目的地也就到了。”“目的地?”陆云神色凝重的看着这个紫色光球,心中忐忑不安。
南极仙翁笑道:“对呀,这‘指天仪’神妙的很,正面的指天图腾会一直指向‘天外圣界’,我们方位一动,这个紫色光球因为晶体的感触,所有图腾也会随之生出微妙变化,我们离那地方越近,指天图腾的光芒也就越盛,而且会不断闪烁,到最后指天图腾的光芒激发到了极限,也就是不再闪烁的时候,目的地就到了。”陆云微微一惊,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随后南极仙翁将这算计之法教于陆云,陆云天资聪颖,自然一学即会。南极仙翁说完,猛然咳嗽起来,呼吸转促,双颊涌起一抹血红,半晌方才沉声道:“我似乎快不行了,临走前还得求小兄弟一件事。”陆云惊道:“老先生怎么样了?”原来南极仙翁受陆云一击,已是五脏俱毁,半个身子已落在奈何桥上,眼下回光返照之后,已成一具躯壳,整个人瞬间委顿下去,仿佛干枯的树干,生命气息极其微弱。但见其袖口倏张,一个如手掌大小的结界清晰地印在陆云的臂膀上,散发血色光辉。
陆云眉头蹙紧,心中震惊,却听南极仙翁道:“这是封印我那‘血电狂猱’的结界,你帮我照顾它。小电是那个世界的异兽,自幼父母被邪物所杀,这四百年光阴相伴,此刻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陆云眉头蹙紧,心中起伏跌宕,莫名伤感,急道:“老先生不会死的!”说着,双手如转风轮,抵在南极仙翁的胸前,如潮真气喷泄而出,却觉那南极仙翁身体怪异,入内真气流转一匝,仿佛泥牛入海,便再也不见。
南极仙翁面色惨白,微笑道:“没用的,老头儿活了这般久,也该归西了。这修真之路本就是逆天,老天怎会让老头儿永远活着。但老头儿却觉得你与众不同,天道苍茫,虚伪无主,或许你有一天真能逆天而行,开拓一片天地……”陆云望着南极仙翁,全身不经意地颤抖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点滴悲伤如流水般自心底最薄弱处缓缓流过。陆云啊陆云,你自命逆天之人,却救不得龙魂,救不得仙翁,更救不得傲雪和云枫。莫非天罚降身,要我陆云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在自己眼前死绝灭尽?难道,这就是逆天之命?
如墨云气如浪潮也似动荡翻滚,陆云眼前一花,朦胧中看见一点点莹白光芒缓缓落下。落在自己的脸庞,顿觉冰凉,是雪么?仰头望去,天空中黑云压城,莹白之雪无方而落,随风飘荡。
南极仙翁望着这突来异景,竟觉得无比欢快,感慨道:“好白的雪!在那个世界,是没有雪的,有的只有那腥风血雨,三间七界当真要成为一个传说了么?”目光一转,望向黑云深处,却赫然看见一个个面孔,青衫磊落,不正是当年人间界的友人。
南极仙翁眼眶湿润,伸出双手,想要迎接他们,可全身已近虚脱,双眼涣散,悠然离去。陆云望着仙翁遗体,心中酸痛,如处水火世界一般,眼前事物竟忽的模糊起来,长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七界不灭,永远都不会是传说,我陆云答应你!”苍茫天际,白雪纷飞,云团中忽然腾起一股灼热火焰,在怒吼的朔风中摇曳。而仙翁遗体亦随之消失,化成点点尘灰,随着白雪飘荡在天际。鹅毛大雪越下越大,朦胧中,只见一个紫色身影步履蹒跚,从天际缓缓走向地面……因这“天之凶相”,气候反常,烈日下雪,雨天飞沙,似乎整个人间界的天候都发生了巨大变故。
大地上,魔气滋长,鬼域、魔域、百兽妖域骚动不断,破封开印,侵入人间界。而人间界中各大神秘门派也纷纷现世,仙剑门、万佛宗和无为道派,甚至连魔神宗与天魔教也开始蠢蠢欲动。
陆云回归之后,以无上道法治愈李宏飞。但李宏飞伤势太重,不仅经脉破碎,而且还有数道结界直接打入体内,封印血流和骨骼愈合。陆云虽然以意念神波将封印破除,但那伤害却还有三成残留体内,终生难除。
整个易园之内,就只有陆云和李宏飞两人,看来风远扬也被捉去,难逃劫难。陆云无奈之下,广发白贴,求救其余五院,欲要再起联盟攻打“天外圣界”。
初晨,一夜雷电暴雨方才停息,那满天的白雪已落了下来,如一层银沙,将易园笼罩了起来。陆云站在一处屋宇之上,衣袂飘飞,潇洒之间却又透出一股浓浓的忧愁,在风雪中弥漫。
这时,树杈激荡,落雪缤纷,陆云眼神一变,手指微曲,一道光虹自虚空乍现,但见眼前偌大的巨树竟尔齐根而断,断口平滑,如似利刃切就。而断木边,露出一张绝丽容颜,在飘荡落雪中更觉娇怯可人。
沧月耸了耸玉切般的香肩,飘然而上,站在陆云身边,神色凄苦,久难言语。陆云长叹一声,道:“都来了么?”沧月点了点头,道:“东方简等掌门弟子已经到齐,只是儒园的代掌教李明被杀,此后其中弟子便各自逃离,儒园只怕从此湮灭。”陆云摇了摇头,道:“儒园道法高深,惩恶除奸功德无量,却在这两次‘太阴之变’中毁于一旦,可惜啊!你呢,凤凰书院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