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四年后的事情。我已经经历了近10次的爱情。我依旧纵容着只记得生活,并竭尽可能的满足自己的需要,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有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如同站在悬崖上的那中危机,生活把我往这里推,给了我一条无法回头的断崖之路。一味的重复,并跟随,学会,然后,习惯了厌倦。不肯去放过任何一个爱护自己的人,是本性吗?可自己受到的伤又该如何计算?一念之间的迷失,就变成了想要喝水的人。
可木木不这样认为。
木木说:
“你到底伤害了谁呢?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或者是你自己?”
“一切都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从现在起,你可以不再去伤害人。”
“你应该要学会对自己善良点,原谅自己。”
木木知道我怀孕,就从另一个城市跑来看我。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哭了。我抱着她,问她,是不是我不出事你就打算这辈子都不来看我了。木木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擦去我的泪水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怕,我怕自己不够好不够完美,不能带给你快乐。害怕看到你掉眼泪。
木木在这里住了二天。每一晚,她都紧紧的抱着我睡。那城堡里忽隐忽现曾经让我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气息,此时就在身边。她抓着我的手放在胸口。入睡前她说:“四年了,想念你,等待,害怕。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觉得说一种麻烦吗?”
我的脸感觉到她轻轻的呼吸。对她说,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五
木木离开的那天早上,我们一起我逛花市。她领着我,寻找她一直念叨的香槟玫瑰。
在我的记忆里,看到过木木的一篇日记,专写香槟玫瑰的。里面很详细的描写了香槟玫瑰的优雅,颜色。还介绍了香槟玫瑰酿酒的方法。不过我最记得的是她常说的一句花语: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于是我就牢牢记住了香槟玫瑰这几个字。
这种白玫瑰实际上并不是纯白的,它的正式名字叫做“香槟玫瑰”,看上去是甜蜜的、柔软的奶油色。店主说,这是淡淡香槟酒的颜色。比起纯白的玫瑰来,香槟玫瑰多了一份优雅与沉着。木木把开得最漂亮的一盆买了下来,要我放在公寓。快枯萎的花就摘下来用纱袋装起来,放在放间里,可以熏香。木木知道我从来不用香水或香薰的习惯。她知道我很懒。所以在她临走前,反复的说:“要好好照顾这花,要上死了,就来找你算账。”
我笑了。
爱情和亲情、自由哪一个更重要呢?在木木的心里,一株香槟玫瑰就可以代表她自己,只要我照顾它,就等于她一直在我身边。她是习惯漂泊的人。我不知道她的下一站目的地在哪里。
很多时候,自由和爱情,亲情,我们并不是缺少其中的某一种,事实上,我们缺少的是全部。
可是我跟木木,是不是同性之间的感情来得更为敏感和艰难?如果她爱我至深,我会无所适从的。
我很清楚,我的归宿不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我看不到尽头……
六
我与那个男人在那次清晨的最早一班公车相遇后就再也没再见到过。而在夜间的最后一班车上,我又遇到了他。我们相遇的次数越来越多,偶尔,我们会对彼此微笑。我始终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相必他也知道。可是我们都没再进一步的试探些什么。或者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想什么,我只能说,我自己并没有渴望想进一步知道他什么。木木走后,很多原来在脑海里的东西渐渐失去了颜色。我想我在强迫自己体会木木的内心。
那一年,木木来的时候告诉我她听不到声音。她的世界开始安静下来。
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就站在马路中间问她,我们就站在这里,后面的车会不会狠狠的按喇叭?木木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茫然。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瓷娃娃一样。我拉起她的手,奔跑起来。那是唯一一次无意识的奔跑,就我和木木。
六年之后,我的眼睛里依旧放射的是灯红酒绿,五彩斑斓的世界有着意想不到的绚烂。而我的心,彻底放弃了选择、判断、捕捉、争取的机会。我知道,木木走了,我的好多东西也随着她的离去一并消失,再也会不来。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所以我不曾忘记,关于木木的一切,以及木木和我的一切。
我的生活产生了很多的变化。搬家之后,我要坐18路车。有时无处可去,我就会在办公室里加班。或者说在一个看似完全封闭的小环境里,逃避一点还有力气能逃得了的东西。只有18路车最后一班是十点半。它通往我的新家。只是,我不想回家。
我总是用头发遮盖自己一边的眼睛,不让别人完全看到我的伤悲。可悲的是我足够的坚强,既没有疯掉也没力气自毁。而更可悲的是我还不够坚强,我看见了最真的事实,而我承受不住。
那个男人起身下车的时候,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就会有小小的跳跃,升腾而起,而这次,还有香槟玫瑰的香味,都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
我记得这味道。在第一天的时候我就轻易的记住了这味道。不过有时候轻易的记住某件事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木木送我的那盆香槟玫瑰已经长得很大了。无论我走到那里,身上都会有淡淡的香槟玫瑰的气味。我甚至学会了用它做很多食物。
我并不感到害怕。
六年前,木木也是这样,独自走上孤独的道路。
七
二十二岁那年。我爱上一个男人,或者,应该是迷恋。我们醉生梦死的相爱。
初见他时,他穿着不算整洁的衣服,白色的衬衣上有洗不掉的颜料,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有破损的痕迹,一个高瘦的身影。跟着他,走人迹罕见的胡同,进画室,在破旧不堪的画室里看着他反复画着同样的话,然后,扔掉。后来是夜晚漫长的行走,一直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许是没刻意或真的没什么印象。他也许是很久没人听他倾诉,那晚上只有画画,无关其他。他说了很多,我只能在他偶尔停顿的那里插几句。也许,是似曾相识。
然后是自然的熟悉起来,交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他很像另外一个人,我对另外那个人说,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可是却怎么也没办法了解对方。
他是一个三流画家,跟所有以此为事业,信仰的画家一样的固执,只是他还有性格上的暴戾、不现实和虚荣。他的自私,是种在愤怒时的目中无人的言语讽刺和轻蔑跟诋毁。即使是对我,即使他说他还是爱我的。也不过如此。于是,我们总是因为这样而变得难以沟通。气急的时候我们甚至会动起手来。当我确定他的拳头能够任意的在我面前挥舞之后,对他狰狞的双眼已全无畏惧。后来,他把刘海留长,可以遮住眼睛,让人有看不透他的感觉,因为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热,也看不到他的冷。
我们的矛盾越积越深。吵架,冷战,分手,痛哭和纠缠。所有情侣应该经历的有经历过的我们都有。
纠缠。其实,所有的纠缠都来自内心的牵绊,只是我们在寂寞之中无法自拔的困扰。“为什么在爱的时候,心里也是孤独的?”我一直这样问我自己。可是我没有问他。因为曾经清醒的把握过从前,在身体里,心里已经给予了这样的烙印,所以到那一刻为止,仍旧像是自私的猎人固执的把那原来应该属于森林里的那只野兽给关起来,为此感到满足而不肯承认自己的自私和占有欲,甚至爱到杀死他跟他一起死也不愿看到他一个人。
这是我生命的另一部分,无论是他的灵魂还是身体,都注定了要融入到我这里。
初秋来临,他变得忙碌起来,我几乎见不到他的面。偶尔的见面,彼此总是沉默不语,周围如死般的寂静,我们也就跟着没了感觉一般。他说,你一定告诉我,你心里的感受和想法。
可是,我心里的感受。慌乱无比,叫我怎么说呢?想法?
有些东西可以等价交换,有些东西却是不可以交换也是无法交换的。我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却没办法与你交换位置,体会你的疼。而你的疼,你的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的真实。
我们如此的自私,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放纵自己,我们因为轻易的得到而不会去珍惜拥有。我们回答着别人的问题,却不肯去对自己的失误而低头。时间不会给我们留下治不好的伤口,它会让你痛也能让你的伤口愈合,即使,会留下伤疤。
他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决定离开。
某个夜晚。
我自杀,服安眠药。我从来有没想到,我会为一个男人自杀。
八
木木来了。
最后还是只有,木木来了。
她坐在病床旁边,尖锐的目光让我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折磨自己,无论吧自己折腾成什么样,都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医生在我左手的手背上扎了针。一切都是白色的。天花板、墙壁、窗户、被单、病床还有我身上的病号服。
木木不说话。低着头,我知道她在克制,她已经开始恨我。
我也不说话。看着她,心里的疼,开始蔓延。我知道我必须承受她已经恨我的事实。
木木从包里掏出一个烟盒,递给我,我打开,弥漫着香槟玫瑰香味的花瓣就散落在我的胸前。
木木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就好像我的那些梦里那样,我还来不及捕捉什么,她就只剩下一个背影给我,就仿佛她根本不曾来过。她走了,脚步轻盈的像飘落的柳絮。我只能看着她消失,甚至眼里没有泪水。那感觉,就像是坐了一夜的末班车扩散到全身的疲惫吧其他的感情都给击倒,直到自己明白,什么样的失去能迅速穿透自己的身体被杀死。而不是,一条伤口,几片安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