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亦微正在厨房洗杯盘,湿着手跑出来,两个指头把电话搛起,放到耳边,听筒内传来一把沉厚声线,叫,"崔颜"。闻之亦微一呆,也不出声,也不问是谁,只静静走去沙发,递了手机给崔颜。转身时突然就很心悸了,她忍不住掩了掩胸口,心火,焚心之痛,轻巧之痛,咬啮之痛,她已无言。
隔一阵,崔颜讲完电话,转过脸来,见亦微站在门边,就笑了,说,"是万劫,他到了温哥华。他还问起你。"
"他不是在古巴?"亦微仍发怔,口不对心。
"他告了短假",崔颜一笑,借着酒意抱怨,"万劫一向捧我的场,不像你。"
被抱怨的那一位听了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把手边一枚烟盒拿起来摇一摇,只得一根,埋首点烟,点了两次。
"你跟万劫……,还好?他说去年冬天来看过你。"
呵,对,是冬天,天寒风劲,他两记耳光掴得她魂不附体。顺着他的掌力,她的脸往左面歪一下,再往右面歪一下。楼底呼啸而至的狂风中,她海藻般长发扬起如妖。是的,是冬天,江亦微忘不了。
崔颜这时已坐正了身子,倾身来拉亦微的手,确乎是醉了,声气有一点浮,"亦微亦微,我希望你快乐。"
这一次亦微没有躲,站在那里只把左手由她拉着,右手执烟,慢慢吸,一口一口。
崔颜接着道:"亦微,快乐真的有那么难?"
"总之不简单。"她答,很有把握,她江亦微从小就是"不快乐专家"。
那边就沉默了,过一阵,崔颜叹一口气,说了,"万劫并不是你的兄长,亦微",说完,眼神细细密密地,带着探问织上,"你跟万劫,并没有血缘关系。"
而亦微徐徐抬了头,目光又静又暗,却很痛,像个伤口,低声说了,"是,我知道"。
因为有些话不能说尽,于是有些痛,彼此不能分担。
而且到头来,一个人实则并不能为另一个人的痛做点什么。即使很愿意,终究还是不能的。
故事有点曲折,但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