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最是不喜叛乱忤逆,既然已经给四皇子定了罪,便必定不会轻饶,谢家如今是完了,只千万别连累了咱们家才好。”
宋文轩也是一副惊魂未定,他本以为谢家最多大伤元气,可瞧着如今的境况是不保了,谢府里一个人也跑不掉的架势,若是还留着谢姝澄,后果不堪设想!
“总算是逃过了一劫,轩儿,这阵子你也别再出府,外面处处是惊弓之鸟,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不管如何,咱们家跟逆王是扯不上关系的,应是不会出岔子。”
宋老爷心里忐忑不定,然而他是一家之主,他必得摆出安定人心的架子出来。
宋文轩点点头,人心惶惶,最最重要地是将这段时日熬过去,等到一切平息下来,他再在殿试中崭露头角,宋家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
千翡在府里听着谢家的种种传言。
说是谢家被搜查出同逆王勾结的物证来,又搜出许多不能说出来历的财物,数量极大令人咋舌。
而后顺藤摸瓜,扯出晋西一连串有所关联的商户,各个都出乎人的意料,却又说得证据确凿。
在捉拿反贼的名义下,没有人敢开口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人家悲痛欲绝,然后庆幸厄运还没有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谢家更是没了生气,府里的男子统统入狱拷问,江离然说,落在了三皇子的手里,这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哪怕是想要寻死,也是不成的。
至于女眷,有的处以流放之刑,有的沦为奴籍被发卖,一下子七零八落的,整个家就这么散了。
众人口中畏惧地传着谢家的下场,让千翡一时间恍惚了起来,仿佛见到了前世的夏家一样,也是突然之间便破灭,家里的人俱是死得死,放得放,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若是老天有眼,上一世消亡的夏家冤魂,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慰藉了?
千翡身子有些发冷,赶忙找了块薄毯子盖在腹部,手轻轻地抚触了一会儿,让身子的冷颤停止下来。
“对了小姐,听说今儿个有官兵将宋家也围住了,夜风大哥说,是有人向官府举报了的,说是谢家和宋家联合演了一出戏,宋家娶了谢家的姑娘又很快休妻,其中是有缘由的,是谢家将抄家灭族的证据趁机转移到了宋家,随后又让人误认为他们两家交恶,以此掩埋证据呢。”
谁这么有才?千翡听了百灵的转述险些笑出来,这真真是戏本里都没有的情节,再说宋家这样向来只顾着明哲保身的人家,会肯为了谢家冒这么大的险?真是说笑了!
只是百灵一本正经地继续给千翡分析着,“要奴婢说呀,还真有这可能,外面人都在偷偷地传,如果不是别有用心,为何宋家和谢家的亲事处处透着蹊跷?谢家的门第又不低,宋家凭什么那么瞧不上谢家的小姐?”
“并且谢家还就真将人嫁过去了,小姐,那个、那个……,对了,‘反常即为妖’,夜风大哥说过的,这样遮遮掩掩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定有不寻常之处,宋家之后休妻的做法也太绝情了,这一看就是故意做给别人瞧的嘛。”
百灵神神秘秘又满脸自信,颇有种窥得天意的满足感,千翡莞尔,不过是世人对宋家的秉性不甚了解罢了,若是知道他们本性便是自私的,怕就会出现别的想法了。
晚间,江离然回府了之后,带来了更加详尽的消息,宋家,怕是也难逃一劫。
“三皇子领命彻查四皇子的逆行,有圣上的任命,自当仔仔细细地盘查,宋家此前的举动本就多疑点,便是查问了晋西的百姓也觉得蹊跷,令那番告密更加可信起来,今日宋家门前连虫鸟都不敢发出声响,怕是被惊惧到了。”
“宋家……,没有叫屈?”
“怎么没有?老泪纵横地跪在府门前喊冤,只是对方可是三皇子的人,他们的作为早已让三皇子不喜,这会儿又有了这么一个合适的理由,如何会放过?据说宋府里一寸一寸地都给翻遍了。”
千翡喝了口热水暖暖胃,江离然瞧见她杯中的白水,有些疑惑,“为何只喝白水?前两日刚到的新茶,我特意选了你爱喝的那些,挑了极好的,……可是不合胃口了?”
“……只是近来想喝些白水罢了。”
千翡放下水杯,将话题带过不愿多说,她怕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若并不是的话,江离然该失望的,“那官兵可在宋家搜出些什么来?”
“只要是三皇子想搜得出来,没有,也是要有的,因此我才说,宋家是凶多吉少了。”
千翡怅然,宋家和谢家在晋西盘踞地时日并不短,哪一家都能叫得上号儿,可不过是须臾间,就这么消亡没落了,除了世事无常,千翡也想不到有别的什么可以形容。
“也不知道密密举报近宋家的到底是谁,想来,大概也是宋家的劫数到了,将如此好的由头送到三皇子的手里。”
江离然默默垂下眼睛,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专心地喝……
……
就如同江离然说的那样,宋家居然落得同谢家同样的下场,宋文轩岂会甘心,他是读书人,更是杏榜提名,眼看着就能入京殿试了,他是国朝往后的栋梁之才,他不服气,不服气!
可没人搭理他,比起一个年轻有为的学子,扫除后患才是更加重要的,三皇子深谙此道,又对这样的人打心底里觉得不齿,根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留给他,直接处以流放之刑。
宋家……,算是没了吧……
流放之刑听着并非死罪,可那却是比死罪更加折磨人的刑罚,路途艰难遥远,许多人都死在路上,就算到了流放地,种种劳苦作工也是撑不下去的。
千翡很快拒绝再听到谢家和宋家的消息,她觉得那些已是同她关系不大了,并且,她似乎……,一直都没有来月事,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的腹中,已经有江家的骨血了?
这一回,她必定能平平安安地迎接他的到来了吧?千翡轻抚腹部,她想找一个极好的机会告诉江离然,或者假装身子不适再请个郎中回来瞧瞧?
千翡心里不断地冒着念头,嘴角上扬得根本停不下来。
***********************************************
晋西的某个宅院里,三皇子一身黑色玄衣坐在书案的后面,手搁在案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银色滚边的袖口衬得他的手腕发着冷冷的光。
“所以,这些都是江离然所为?”
底下的人轻轻地应声,连头都不敢抬。
谁知道三皇子竟然笑了出来,越笑越无法抑制,声音里竟然透出些许疯狂和快意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本以为那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却不想竟然也是个奇才,他居然能算得如此缜密,简直可怕!”
说到“可怕”的时候,三皇子的声音里仍旧透着笑意,身边的人一时并不能明白三皇子的意思,也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是想将这个可怕的江家也一举铲除,又或是只是随意评价一下?
“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太危险了,可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效忠,明明白白毫不含糊,采木啊,能做到这样的人,我到如今也就见过他一个,你说稀不稀罕?”
三皇子的贴身侍从并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更稀罕的是,他竟然同景云苏关系那样密切,说起来,还是他提醒了我景云苏存在的可能,扳倒谢家和宋家,这些事儿他明明可以做得更隐秘些,可偏偏要露出些端倪给我看,而我竟然不觉得恼怒……”
三皇子笑着笑着,笑容渐渐阴沉起来,“有这么一个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人存在,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采木的嘴唇抖了抖,殿下这么说……,江家约莫也要受到牵连了吧……
“不过我却是不好做什么,毕竟我应了景云苏,不去动跟阡陌书院有牵连的江家和夏家,况且这样的人才,又对我表了衷心,若是就这么陨落了,也是种损失。”
三皇子沉吟了一下,“我娘董氏那一支,是不是还有几个未婚配的姑娘?”
“殿下,江公子……已经娶妻了。”
“呵,他那样的人,可是寻常女子能够相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晋西这种地方俗气的女子配不上他。”
“……”
“怎么?你可是有什么不满?”
“属下不敢。”采木赶忙跪下请罪,然而他知晓,若是不说点什么,三皇子不会饶过他的,于是抱起拳头,“属下只是听闻,江公子同他的夫人十分恩爱,这在晋西都极有名,江公子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那又如何?我说配不上便配不上,不过在这之前,江离然也算是胆大妄为,总得给他些教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