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翡能放下对宋家的怨恨,却从没有停止过对谢家的关注。
今日在府中,千翡还同二哥哥谈了谢家的情况,她如今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谢家就是那个为了某些人的野心安札在晋西的毒刺,可一旦确定了,她绝对绝对是不会放过谢家的。
莫非自己对谢家的关注被江离然知晓了?不然为何他会觉得自己会对谢家感兴趣?
“千臻兄曾对我说过一些,你对谢家似乎略略在意,那会儿我便想着,娘子果然聪慧,谢家在晋西低调得很,端着架子,游离于利益中心,既能够得到好处,又可以及时抽身,我此前已是十分在意,没想到同娘子所见略同。”
“不敢不敢……”
千翡哪儿敢跟江离然“所见略同”啊,所以这谢家确实有问题。
她本不打算再同宋文轩有任何交集,可他若是娶了谢家的姑娘……,那只能说,这都是命啊。
江离然提起小壶往千翡面前的水杯里添了些水,表情淡然悠闲。
宋文轩同谢姝澄的亲事,说起来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不着痕迹地让两人碰面,潜移默化地创造机缘,他耐着性子同宋文轩周旋,为得就是不让他能从这里面脱身。
千翡看着是不愿纠缠于前世的恩怨,她本性便是如此,凡事喜欢先从自己身上找不是,而容易原谅别人。
可凭什么?江离然可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茬,千翡前世的苦楚她能算,自己不能算,就当他是小心眼好了,他什么时候不小心眼了?他不仅小心眼了,他还嫉妒心强了,怎么着吧?
……
之后的一些日子里,江离然会时而带着千翡露面,所到之处无人不羡慕。
一双璧人,浓情蜜意,江离然看着自己媳妇的神情能让未嫁的姑娘们心碎神伤,暗暗咬破一条条丝帕。
江离然同胡凤玲的传言不攻自破,愈加让夏家干净清白起来,而胡家,似乎越发有些不顺畅。
不过此刻,江家这里也多事,江家大房见他们搅乱了江府的生意,却除了不冷不热的同情之声,也得不到任何实惠,又佯装什么事儿没有地上门来了。
花厅里,千翡站在江夫人的身侧,脸上的震惊完全没有任何掩饰,看得江大夫人眼角直跳,真是没规矩。
“大嫂今日莫非是来赔罪了?可不敢当,左右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挽回的了。”
江夫人一早就同千翡商量了,然儿的意思是江家大房他们不许理会,况且都已经撕破脸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在护着表面,因此江夫人开口便没什么好口气。
“弟妹这说的……,赔罪?哟哟哟,都是一家人,何须说这样的话?”
江大夫人敛了敛笑容,“况且,弟妹不是我抱怨,那事儿,说起来我们也并有没错呀,你也是个不管生意的,你是不知道,那日那些铺子里那些下人有多可气,根本是狗眼看人低,一点儿也没将主子放在眼里,这种恶气,换了是弟妹也是忍不下去的不是?”
“……”千翡也是开了眼界了,江家大夫人真是一点儿不讲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么说,她们还要感谢她这么一闹了?
“大伯母说的是,待夫君回来了,我定让夫君好好儿训一训那些伙计,有人上门做生意还不客气热情着些,送银子都不知道收,真是没规矩。”
千翡知道江夫人不擅应对这些,便半是笑着代为开口,“我本还以为是什么呢,大伯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您是觉得铺子里对您不热情?那倒好办,下回您看上什么直接说,只要是铺子里有的,定然让您先挑选如何?”
“……”,江大夫人险些被千翡脸上的笑容闪花了眼,想了想却又不知道如何应答。
小丫头瞧着笑脸迎人,可一点儿破绽也没留给她,只得略显尴尬地笑一笑带过。
千翡的笑容无懈可击,这可是她当初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就为了对付这样不讲道理的。
去铺子里不买东西还想做什么?还“主子”?江离然说了,江家大房早同他们没了关系,他手下的人又怎么可能认江家大房的人为主子?
如此无理取闹,还不知道他们当时在铺子里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但不管是什么,千翡都没打算让她重复一边。
江夫人见状,心里略松了一些,只脸色仍旧不曾缓和,“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如今铺子因此不景气了,哎……,也算是命了。”
千翡在心里给江夫人拍了拍手,如此不松口,江大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这……,也是我实在不曾想到的,可弟妹,那些外人说的你可是听见了,咱们都姓江,如何能那样见外,江家的生意如今不好了,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们大房怎能袖手旁观?弟妹不若同离然提一提?”
“……”
千翡转过身,抬手佯装有些咳嗽,实际她只是想遮一遮自己的嘴角。
还记得她曾经问过江离然,如何才能在生意上获得成功,江离然回她三个字,“脸皮厚”!
千翡当时真以为江离然是在嘲讽她,胸口的怒火险些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但如今的她却早已明白,江离然真是个好人啊!一点儿都没有欺骗她,可不就是脸皮要厚嘛。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江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千翡,千翡摇了摇头,又转了回来。
“不碍事的,只是天渐凉了,昨个儿陪着夫君许是受了些凉气,……哎,夫君这几日才是发了愁,媳妇已是让人去炖了补汤,再如此烦心下去,身子怕是也撑不住的。”
“然儿?然儿怎么了?”
听到是江离然的事,江夫人早将大夫人给望到一旁,急急地追问起来。
“还不就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们女子也帮不上忙,铺子里生意不好,有些人都请不起,铺子里要裁减掉一批,夫君正愁着如何安置呢。”
“……”江夫人的神色微动,瞬间便明白了她不过是随便找的借口,于是顺着也皱起了眉,只并不再似方才那样焦急似火。
“这可如何是好?那铺子里的都是些老人了,最是有感情,都是些在江家最落魄的时候还愿意跟着咱们,这……这万万不能怠慢了……”
忽然江夫人抬起头来,“大嫂,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说也想在晋西开一个铺子的吗?不若,让这些人去你那里如何?都是些有经验的,可比去外面请人强得多。”
“……呵呵,开铺子?我也要能开得起来呢。”
江大夫人口气不好了起来,刚刚才说要让大房的人进铺子去打理生意,立马就提到了要裁减人手,哪儿就那么巧?
还有那铺子,她是想开啊,可大房如今在晋西过活都捉襟见肘了,哪儿还有那个闲钱?自己从前那么说她就不信她们听不懂,江家如今这么些生意,怎么就不能随便给他们一两个管管了?
“既然大嫂也是为难,那……,就只能让然儿再想想法子了。”
江夫人叹了口气,正好千翡递过来一杯茶,她端在手里慢慢地用盖子撇去浮沫喝了一口,眉头微动。
要说这媳妇就是贴心,自己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便是然儿有时候都会弄错,千翡却从来知道她想要什么。
女孩子她见得多了,却就是觉得同千翡投缘,自打她嫁进来之后,不提别的,自己的身子是好了许多,有人陪着说话解闷,有人给她出主意逗乐子,江夫人心里欢喜得不成。
江夫人慢慢地喝茶,大夫人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左右几碗茶一些果子江家还是不缺的,想到分家之后他们一度只能喝粗茶叶子泡出来的水,年岁尚小的然儿对什么都不挑剔,懂事得让人心疼,江夫人就没办法原谅这些人。
大夫人的耐心用尽了,“好好好,是我没想到,原来弟妹竟是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当初二弟娶了你,可多次夸赞你的大度心善,我那可怜的二弟真是看走了眼!”
“大伯母慎言!大伯母觉得在这里提及已过世的爹爹合适吗?莫非是想让娘忆起伤心事来?”
“我同你娘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地方?”
“原本是没有,但大伯母既然提到了爹爹,千翡不得不说话。”
千翡的气势丝毫不输给江大夫人,身子站得笔直,小巧的下巴微微向前,大义凌然的模样,让她正气感十足。
“虽然我并没有那个福气亲自拜见爹爹,可从娘和夫君身上,仍旧窥见到爹爹是个多么仁善和气之人,他老人家仍旧是这个家里的支柱!大伯母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尽可以直说,何必要拿过世的爹爹做说辞?莫不是欺负咱们家之前太过谦顺恭和,便可以口无遮拦了?”
“……好,如今是连个小丫头都能对我如此不恭了,弟妹,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江夫人抬了抬眼,搭在座椅上的指尖已是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