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晓最终还是屈服了。
她无法解释自已的一切,当然,更想不出以一个三岁奶娃的身份,如何为银铃洗涮冤情的好方法。
犹豫了很久,苏云晓还是昧着良心选择了自保。在为银铃脱罪和保全自已的性命之间,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虽然良心上难免有些不安,但是,总不能因此而让自已陷入危险境地。
苏云晓不停想要说服自已:反正,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件事,甚至连银铃的名字都再也没有人提到。而翡翠等人对她的态度,又使苏云晓无法忘却自已现在的身份。
做为一个三岁奶娃,她不能也不应该明白银铃事件,自然更不应该给银铃抱屈脱罪。她能做的,只有在几个丫环的围拥下,当一只吃饱就睡的米虫。
米虫这种曾让她最憧憬的职业,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对她最大的讽刺。苏云晓忍不住对自已的处境回以冷笑。何时开始,她竟安心在这里当起了万事不懂的米虫来?不仅完全没有其他穿越前辈只手翻云覆雨的风采,甚至竟连起码的正义感都失去了。
原本,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呐。难道说成为了大宅门里的二姐儿,就把多年受的正义教育都丢进了时光穿梭机里?
苏云晓冲着自已啐了一口,无论找多少借口,也泯灭不了对银铃的愧疚。
怀着对银铃的愧疚之情,苏云晓开始瞅机会,想套桃叶的话,问清楚银铃到底都受了什么惩罚,被赶回了家还是别的地方,想着找个什么办法补偿一下。只是,还没等她探听明白银铃的下落,她的另一个丫环银钏,在几天后也突然被两个婆子抓着手,要带出院门。
同样是紫衣丽人乔姨娘带着人过来,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就同了翡翠出了门,不一会,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银钏的哭喊。苏云晓照例被桃叶抱紧了,不让她出去。
苏云晓就听到银钏哭道:“原是银铃起了黑心,要毒害二姐儿,与婢子无关……”
乔姨娘冷笑道:“这时还要栽赃强辩不成?银铃固然是个糊涂的,竟在二姐儿的房中放置有毒的花草,其心可诛。可是,难道你就是个无辜的?我已查的清楚明白,二姐儿先时的药里,却是你调换了其中的几味药材,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赖不成?”
苏云晓不提防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失声惊叫起来。前儿银铃的事还没说清楚,怎么现在银钏又要害她了?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奶娃,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竟让人这么痛恨她,一次又一次的想毒杀了她?
银铃下毒,可以说是个误会。原是苏云晓自已种的毒花。但这银钏在她药里下毒,却又是怎么个说法?
苏云晓挣脱了桃叶的手,就往门外走。她真是忍不住想要听清楚这其中的缘故。桃叶原本一脸愤恨,但见到二姐儿神色不对劲,又一径的往外走,却是惊的脸色青白。忙再次抱紧了苏云晓,口里只说:“二姐儿,门外风大,可不能出去。”
苏云晓就咬着牙瞪着桃叶,摇手蹬脚的想挣开她,桃叶哪里肯放。只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只低声呜咽:“二姐儿,不能出去呢。”
“放开我!”苏云晓也不知自已从哪来的冲动,这一会硬是想要冲出去。又听外面又有人说话,随后就是银钏的尖喊:“婢子冤枉……”
乔姨娘只冷笑:“是不是冤枉,如今却不由你说。太太既命我管家,且又命我严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想害二姐儿。我自然就要全部查的清楚明白。你若当真还想狡赖,就留着力气去衙门说吧。”
银钏喊冤的声音就立刻低了下去,苏云晓心里越发难过起来。难道银钏真的动手要害死她?趁着桃叶愤恨不已,手臂发软之际,硬是挣脱了她的手,跑到了门外。
稍远处银钏的小屋前,乔姨娘在众丫环的围拥下,正冷笑着挥手,让婆子把银钏带出去。旁边几个小丫环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就连翡翠也一脸沉重的望着银钏,竟没有人注意到苏云晓,让她一直就冲到了银钏面前。
银钏正咬牙瞪着乔姨娘,神情说不出是愧是怕,陡然见到苏云晓,顿时就呆了,失声道:“二姐儿……”
苏云晓冲动的跑过来,但真站在人群里边,在众人或惊或惶的眼光注视下,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桃叶已经紧追过来,又抱住了她。惶急的道:“二姐儿,我们快回去吧。”
乔姨娘一楞之后,向桃叶甩了个冷厉的白眼:“做死的,怎么能让姐儿看到这些肮脏的事情。你是死人么,怎么伺候姐儿的?”
翡翠皱了皱眉,上前笑道:“二姐儿这些日因身子不好,一直拘在房中,不曾出门。想来定是闷的狠了。桃叶,趁这会子太阳正好,又没有一丝风,你且带二姐儿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桃叶如蒙大赦,急忙抱起苏云晓,就象后面有火在追着烧,匆匆就跑出了院门。实在看不出来,就她这瘦弱的小身板,抱着一个人也能跑的那么快。
翡翠在后面跺脚叹气,忙着又吩咐两个健壮些的小丫头,连着两个年轻嬷嬷一起追了出去照看。又连声叫道:“就在这院门外走走,绝不许走远了。”
正在跑路的桃叶心头就一个激灵,陡地想起来当日二姐儿就是因为从卫姨娘院子里出去玩,走的稍远了些,才闯出了大祸。她这会要再走错了路,岂不是更给姐儿找麻烦。又忙着顿住脚步,几乎就和追过来的丫环撞成一团。
苏云晓不满的瞪着桃叶,她好不容易见到罪犯,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呢,就给这小丫头无情的破坏了。可惜,无论她怎么瞪眼厥嘴,桃叶根本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思。只一门心思懊恼自家反应慢,竟没有拦住二姐儿。倘若姐儿再受了惊,可怎么好。
苏云晓满心想回去听壁角,可惜在四五个仆人的围拥下,实在无法得逞。只能眼睁睁看着不一会儿,银钏就被人扭着出了院。
苏云晓发誓,她确确实实看到了,银钏在被押走的时候,还扭头盯了她半晌。
当晚,苏云晓早早的就自动爬上了床,而且不一会就闭上眼睛,假装睡熟,实则支起了耳朵等着听壁角。果然,八卦女们没有让她失望。
翡翠和桃叶在卧谈会上,顺理成章的说起了银钏事件,苏云晓才知道前日那大夫给她诊脉,已经诊出了她总是吃药却不见病好,始终精神萎靡的原因。通过把她送出房间,然后全面彻查的结果,一是发现二姐儿长期接触虞美人,因而中了毒。二是在药渣中也发现了异常,那药方倒是没错,但其中几味药材的份量却有所改变。
中药材是很神奇的一种药物,同样的几种药材,可以用来治病,也可以让人中毒,端看药材配比份量是什么样。根据苏云晓多年在网络上看宫斗小说的经验,以上理论完全成立。她只是想不到,竟有一天也会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那天查出药材有异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银铃。毕竟,她本来就对二姐儿不尊重,又有银钏指认她某天行踪诡异,有某丫环指认她某天精神失常,加上桃叶本就戒防她……于是,坐实了银铃的罪名。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水落石出,然而,银铃的死不认罪,以及乔姨娘要彻查到底,要当一个家务清官的心思,却使的情况急转直下,反而查出了银钏的嫌疑。
翡翠似乎是知道最清楚的一人,只是,她的话却有些隐讳,半吞半吐,苏云晓听的不是很明白。所以,她也只是半听半猜,推测出银钏在药里下毒,又诬陷银铃顶罪,却最终害人害已的事实。
子曰:世事如棋。诗云: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苏云晓现在就一头雾水,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窍。银铃也还罢了,平时就被人抓到不少把柄,人缘又差,受到诬陷还可以理解。可是,银钏那样一个老实木讷,又胆小怕事的小姑娘,怎么也有胆量做出下毒诬陷这种种事来?
苏云晓对这个古代家族中的生活,越发感到心寒起来。这要是长久住下去,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平安活到老。想了半天,忽又觉的好笑,她是谁?廿一世纪的社会精英,中文兼英文的兵书战策商海纠缠宫斗家斗不知看到过多少,没见过猪跑,她还能没吃过猪肉?就是再没用,也不见得会被一群古代小女人欺负的凄凄惨惨抬不起头吧。
更何况,她外表可是三岁奶娃,无形中就占了很大便宜。如果这些大人真用对付奶娃的招数来对付她,她要还应付不来,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自我安慰了半天,苏云晓睡了这几天来最安稳的一次觉。心里想着,既然找到了真正的罪犯,想来明天银铃就能无罪开释,又回到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