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宫斗也是个技术活。就算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赖小橙,碰到说话只说三分白的古代人,也只有甘拜下风,承认以自已的小脑袋瓜,猜不透古代小女生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
想通了这些,赖小橙干脆也就不去再揣摩翡翠桃叶等人话里的意思,反正,这两人对二姐儿总不会有坏心。又想到二人话里话外,总对那个从宫里出来的周姨娘透着防备,便琢磨着,就算二姐儿很是得罪了周姨娘,但以她三岁奶娃的身份,一个做小妈的总不会对女儿不依不饶?这里面,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
难不成二姐儿和那桃萼竟阻碍了周姨娘什么利益,或是无意中撞破了什么,才导致某些人的杀人灭口?赖小橙开始回忆各种小说里的宫斗桥段,然后一样样往二姐儿身上去套,越想越觉的可怕,竟是又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赖小橙正想瞅个无人的机会,逮着桃叶仔细问一下二姐儿和周姨娘的结怨经过,却有大姐儿的奶娘过来探望。赖小橙才知道大姐儿也因春寒,一时没注意病倒了。她不由一阵大汗,这古代的夫人小姐,还真是身体娇弱,动辄就病。
奶娘走后,赖小橙想起来,她好象一直也没有看到二姐儿的奶娘。又回忆从前看的书,似乎《红楼梦》里曾说过,贾家的那些姑娘,无论嫡出庶出,直长到十多岁,都有奶娘跟前跟后。丫环也是两个贴身丫环,五、六个小丫环。这二姐儿家似乎比贾家仆人还多,又怎么会缺一个奶娘?
她这样想了,等桃叶送了大姐儿的奶娘回来,立刻便问:“姐儿怎么没有奶娘?姐儿也想要奶娘抱。”
桃叶一楞,然后眼圈又红了,倒是吓了赖小橙一跳,心说该不会二姐儿的奶娘也和桃萼一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吧。心里正在不安,翡翠已推了推桃叶,笑道:“二姐儿自然是有奶娘的。否则又怎会养的这般圆润可爱,让人一见便喜欢。”
桃叶这才回过神来,也忙笑道:“是呢。二姐儿的奶娘徐嬷嬷原是因公公亡故,请了假回去尽孝。谁知丧事刚完,她的小儿子又见了喜。太太因二姐儿身上一直不好,怕她回来又带了病气,因此给了恩典,只让她等儿子完全好了,才回府呢。”
赖小橙松了口气,又疑惑道:“什么是见了喜?”
桃叶便有些迟疑,赖小橙坚持不懈,又问一遍,桃叶这才说道:“见喜便是平常人家说的出痘了。”看赖小橙还是一脸迷茫,只好又小声道:“便是天花,是一种病。”
赖小橙这才恍然大悟,忽又想起来,古代的天花,似乎也是重病难治一种,直到清朝才有种痘治天花的方法。她还不知道自已穿到了什么朝代,便又小心的道:“既是病了,可已经治好了?”
桃叶便黯然摇头:“这却不曾听说。”
翡翠笑道:“府里人多规矩多,姐儿们身边的丫环,素日里连院门都难的出,哪里能轻易得着府外的消息。不过,既这几日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想必人是无恙的。”
赖小橙本想着递个药方,表现一番,不过又想起二姐儿的年龄,这样做了实在有些惊天动地。也只好忍了。反正估计自已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穿回去,日后有的是表现机会。因一时又想自已直到今天也不知道二姐儿姓什么,这个家是什么来历。不觉又有些羞愧,这一穿成小奶娃,竟真是连脑子都没有了。
赖小橙擦了满头的冷汗,想着开口打听,又想若问话太白,说不定就让人起什么疑心。因此纠结了两天,才拐弯抹角的问桃叶道:“刚听到外面有好多人在说话,很是热闹,竟比我以前住的地方热闹多了。这院子里的人很多吗?”
赖小橙这样奶声奶气的说了出来,桃叶果然没有疑心,只笑道:“二姐儿以前住在卫姨娘的院子里,地方虽一样大小,只伺候的人却少了许多,自然不觉的热闹。”
“这里有多少人啊?”
赖小橙趁机询问,桃叶便伸着两只手去算:“二姐儿身边是四个大丫环,十个小丫环,六个嬷嬷,大姐儿身边也是如此,只又多了一位奶嬷嬷。所以,咱们这蕙兰轩里,竟住着四十多个人呢,哪里会不热闹……”
平时常在赖小橙面前晃的,不过是翡翠等有限几人,因此赖小橙虽早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看自已的小手小脚,再不想一个三岁奶娃儿,竟是有二十个仆人服侍。照这排场来算,二姐儿的家里,可不是比书里荣国府贾家还有权势?
银铃见赖小橙有些惊怔,不觉冷笑。原来二姐儿以前在姨娘身边养活时,只不过一个奶嬷两个大丫环,比现今服侍的人少了一半。不曾想做了错事,反而飞上枝头变了凤凰,竟处处和大姐儿一般金贵。哼,凭她也配?心里便越发看不起二姐儿来。又因此时翡翠不在,便不耐烦伺候,竟指了个理由,自行去了别屋里。
翡翠却是因了二姐儿这两天看似病好了,却仍旧有些精神不济,有时半夜看视,竟见她似睡不安稳,心里愁急,便亲自去了正房,想要求太太再请大夫进门。及至进了门,才听小丫环说起太太刚吃了药睡了,她犹豫了一会,才又往锦心屋里寻去。
锦心却正和一个二等丫环,名清露的说话,看到翡翠不觉讶道:“你这会子怎么有空过来了,二姐儿可好些了?”
翡翠愁道:“正是因为没好,才来求太太呢。好姐姐,你可要帮我一次,赶着给二姐儿再请个大夫来呢。”
锦心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忙打发了清露出去,这才拉着翡翠的手道:“你快说清楚,二姐儿怎么不好了?前天晚上不是还说,病情已很有好转吗?”
翡翠忧虑的摇头,仔细和锦心说了原委:二姐儿虽说只是风寒感冒,按时吃了几天药后,病情确实有所好转,也不烧也不咳,若是别人,估计已经算的是病愈了。但二姐儿这几天的精神,却眼瞅着越来越差。不仅时常望着床帐顶发呆,而且还没事偷着乐。经常毫无理由的就嘿嘿嘿的笑几声,待翡翠询问,她却好象很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已刚笑过了。
二姐儿白天发呆傻笑,晚上又睡卧不宁。都说那药吃下后,药力发作,会使病人有点子嗜睡,但二姐儿却睡不好,这两天,更是连眼窝都有些泛出黑影了。
“我每夜里和桃叶都守着二姐儿睡,白天也是经心照看着,可眼瞅着二姐儿的精神头却越来越差,看着似乎很疲倦,偏偏又好象睡不安稳。姐姐说,这样下去可怎么好?”翡翠一脸忧虑,看锦心也端正了脸色,便道:“姐姐好歹派个人,另找个医术更高明些的大夫过来瞧瞧吧。”
锦心却陡地挑眉看了翡翠一眼,沉吟道:“你是说,要换个大夫来看?”她扫了扫房外,又压低了声音道:“莫非上次的药方竟有什么问题?”
翡翠咬着唇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祈求的看着锦心。锦心便有些变了颜色:“咱们在一起也有好几年,我知道你平时虽然话多些,但不该说的却从不会说。你可要想清楚,没有影儿的事情,不要红口白牙的说出来,免的活打了嘴。”
翡翠犹豫了一下,仍是定了决心,低声道:“哪里敢乱说。若不是实在因为二姐儿精神不好,也不敢来烦太太。”
锦心唇角抖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轻笑道:“你还不知道,因这些天老爷忙着迎驾,太太又病了,几位姨娘也病的病弱的弱,各有不便,府里竟没有个正经主事的人,以致府里上上下遇到事就乱哄哄的,很是不成样子。所以,昨儿个太太命回风榭的乔姨娘暂管府中事情。你若要给二姐儿另请大夫,只怕还要请乔姨娘的恩典呢。”
翡翠便有些惊楞:“如何倒是她?”
“如何又不能是她?”锦心只抿嘴一笑,似别有深意。待翡翠抬眼看她,却又正了脸色。只笑道:“不管由哪个当家理事,你只照顾好二姐儿,别的都很不用操心。只是,今儿天也晚了,依我说,竟不必急着去请大夫。横竖明儿里也有大夫来为太太复诊,或许顺便也会去瞧瞧两位姐儿。岂不两便。“
翡翠楞了半晌,又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想是在为着什么事犯难。锦心却也不劝,始终淡淡的笑着,翡翠突顿住脚步,嗔道:“姐姐素日极疼我的,怎么今天竟看着我发愁也不说话。敢莫是分开了这几日,竟生分了不成。”
锦心噗嗤一笑,却刚好一个小丫环过来找她,便笑着推翡翠出门:“我还有事呢,有什么话明儿等大夫瞧过了二姐儿再说吧。”顿了顿又笑道:“你放心,我可还记着那年大冬天雪地里的事,决不会忘的。”
翡翠这才挑起了唇角,却冲着锦心的背影嗔道:“什么雪天雨天的,我竟听不懂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