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与云知秋一走进那医馆,抬眼便看到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坐在大堂的最中间,边上一长溜的凳子上坐了许多前来看病的人,陆慎拉着云知秋的手,两个人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排队、诊脉、抓药,许是医馆那环境过于肃穆,坐在一旁等候的人竟没有一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一人脸上有不耐的神色,原先还愁眉苦脸的人一拿到药之后脸上的表情都亮了几分,足见那老者医术高明。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云知秋。陆慎牵着他的手便一齐坐到了那老者面前,说道:“这是在下的夫郎,他身子弱,每每来月事总是腹痛,还请大夫您多费心了。”
那老者闻言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将手指轻轻的搭在云知秋的手腕上。
良久,那老者眉头微皱,原先还波澜不惊的脸上更是起了几分犹豫之色。
陆慎在旁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下了油锅的鱼一般,在滚烫的烈油里上下翻滚着,却也不敢催促那大夫。
那老者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收回,对着云知秋问道:“可是长期手足冰凉,冬日里特别严重些?”
云知秋点头。
“月事时有不准,即便来时也是腹痛?”
云知秋又点头。
那大夫沉吟了片刻,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的瞥了一眼陆慎,问道:“可是初次破身后照顾不当,受了寒?”
云知秋脸上一僵,复又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大夫见状不屑得瞥了一眼陆慎,说道:“那便是你妻主的不是。你这病沉疴已久,寒气入体,又拖了这么久才来,很是麻烦。”
陆慎在旁听了脸色更是发白,一颗心钝钝的疼。
那大夫看了一眼陆慎,说道:“你夫郎体虚,早年又保养不当,身子骨自然不好,你们俩最好能减少房事,先吃几服药静养一段时间。”
陆慎赶紧点头说是,伸手过去握住了云知秋的手。
那大夫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又对着陆慎说道:“你若是急于想要孩子,那还是赶紧回家再娶一房吧,你夫郎这身子怕是很难有孕。”
云知秋在旁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都好似天都塌了一般。
陆慎闻言赶紧伸手揽过云知秋的身子,对着那大夫怒道:“休得胡说,我才不会娶别人!”
那大夫见陆慎真的生气了,又见她是真心心疼自家夫郎,这才冷笑道:“现在知道疼他了?早前干嘛去了?男人破身之后身子虚,你这个做妻主的不好好照顾……”
那大夫话话音一顿,便有些诧异的打量着陆慎的脸,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你夫郎的病好说也有七八年了,你的年龄又对不上……”
陆慎也不管那老者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此刻她的心里只想着云知秋:“哥哥放心,这才是第一家医馆呢,这大夫我看就就觉得不靠谱,咱们再多走几家。”说罢便要起身拉云知秋走。
云知秋苍白着脸伏在陆慎胸前,一见她要走,忙伸手拉住,颤抖着嗓子,向那老者说道:“还请您垂怜,为我多多费心了……知秋必定永生记得您的恩情。”
那老者点了点头,伸手提起毛笔,在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满满一张纸:“去边上抓药,每日熬一碗药服下。你年纪还轻,好好调养早晚能怀上。”
陆慎接过药方跟那大夫道过谢之后便牵着云知秋去边上的小童那抓药去了。
陆慎看着云知秋原先还红润动人的脸颊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心内又急又痛,只得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那老者给云知秋开了这么多药,那小童也给他们抓了好几包草药,可价钱却不高,难怪这家医馆有这么多人来。
陆慎胳膊里夹着布匹,手上还提着几包药,另一只手自然是牵着云知秋的手,两个人就这么相携着走了出去。
回程时正好遇上了刘屠妇,她见陆慎平安无事,又见她与云知秋好事将近,便是好一阵唏嘘,然后更是把她今日留下来准备自己家吃的那块最新鲜,最好的那块肉硬塞给了陆慎,就当是贺礼了。
最后更是好人做到底,将他二人一并送回了清田村。
一路上云知秋几乎是一语不发,原先那一双灵动的水眸好似成了一口枯井,再没了波澜。
陆慎在旁见了急的不行,又见有外人在场不好多说,心里便一直藏了这事,等到一回家,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又净了手,这才把那个低着头不说话的人儿抱在了怀里。
“哥哥别担心,大夫说了只要好好调理一阵子,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云知秋闻言鼻尖一酸,两只胳膊环住了陆慎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到了她的胸前:“我真的……真的好想为慎儿生个孩子。”
陆慎闻言只觉得心底一软,忙搂过了那人儿哄道:“我也喜欢哥哥为我生孩子,只是咱们还年轻,又是刚新婚,我还想和哥哥两个人在一起多甜蜜会呢,若是再多了个整日嗷嗷哭的孩子,岂不是没趣?”
云知秋闻言仍是不语,一双眸子无神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慎见状心里只是急的没办法,哥哥的性子爱钻牛角尖,心里头苦也不会轻易就说出来,她若再不好好劝劝,引开他的注意力,怕是好不容易解开的心结又要合上了。
“哥哥先前不是问我那林夫人之事吗?可还记得?”
云知秋闻言这才动了动脑袋,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慎沉默了会,说道:“其实我本来不姓陆,是我父亲母家姓陆,我便跟着姓了,我本姓林。”
云知秋听闻此言,脑袋终于肯抬了起来,一双黑眸只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慎看。
陆慎拥紧了云知秋的腰身,接着说道:“哥哥应该猜到了吧,那林夫人其实是我母亲。”
云知秋闻言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陆慎低头吻了一下怀中人儿的脸颊,又说道:“我父亲与她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更是订了亲的,只等着八抬大轿抬进林府做正夫。谁想到就在我父亲进府前一年,林府现在的主夫不知怎么的竟是看上了她,仗着他母家家大业大,硬是先一步嫁进林家,做了那正夫的位置。我爹爹从小便知自己以后是要嫁给她的,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林家的人,又加之订了亲更是不能随意悔婚,只能坐着小轿子从偏门嫁了进去,做了侧夫。可谁知那林府主夫是个不能容人的,我爹爹生性又温和,自从嫁进去便一直受他欺压,而她更是只想着那林家主夫母家的威势,对于我父亲的死活更是不管不顾。父亲熬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我五岁那年便去了,从此我便是孤身一人,那林家主夫只视我为眼中钉,不是打便是骂,终于在我十岁那年,我跑了出来,心里只发誓此生再不是林家人,世上也再没了母亲这人。”
云知秋听完了陆慎说的话,一张小脸愣愣的说不出话,只是环在她颈上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陆慎轻轻一笑,脸上的表情更是淡淡的:“那林夫人也不知是怎么的,对我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最近倒是殷勤的紧,亲自来牢里放我不说,还送了红缎给咱们,难不成是林家大小姐不管用了,要我这侧室所生的女儿去给他们繁衍香火?”
云知秋闻言表情一紧,只呐呐的问道:“那林夫人若是想让你回去,你可会回去?”
陆慎闻言遂一本正经道:“傻瓜哥哥,在这世上,我只与你最亲,其他人,都不重要了。”
云知秋闻言复又把脑袋枕在了陆慎的肩头,小声嘟囔道:“我先前还说这林夫人是好人呢,现在可知道了,她才是最最坏的人。”
陆慎闻言一阵失笑,只拥着怀中的人儿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