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想自己和若枫到底谁是谁的劫,他为自己丢掉了正式的工作。如果他回到北方,也可以像自己一样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而子杏更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子杏的白天是若枫的黑夜,那时候他正在睡梦中。他们甚至少了很多交流。
可是当她背叛他时,她仍为这个男人感到哀伤。他们毕竟有着美好的过去。昨夜在校园的花园中子杏将头枕在若枫的膝盖上看星星,而今却向往有一棵大树能依靠。她认为男人就该是一棵大树,若枫仅是一棵树苗。
正如子杏想的那样,若枫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黄昏醒来时为子杏备几样可口的菜。时时向她碗里夹些菜。他的浓眉舒展着,他是个耐性很好的人,不轻易发脾气。
林天浩再次约子杏,子杏没有拒绝。还是宾馆,还是喝了些红的、白的酒。当林天浩和她滚倒在洁白的床单上时,她的长发像花般,开了一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泪不自觉的滑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酒喝的不够多。
林天浩说跟了我吧子杏,我会离了婚娶你,那小子有什么好呢?子杏妩媚地一笑,甩开了林天浩的眼神。
过了几天,子杏说换个工作吧老公。若枫楞了,还有什么工作好换的呢?政府某岗位还空着呢!你答应去我让朋友去搞定。若枫以为子杏也就开开玩笑。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子杏说的那么轻松,他们的朋友如果能有办法还会等到今天吗?
可若枫就真有了那样一份工作。他们再也不用每天在不同工作时间里分离了。他拥着子杏问她的什么朋友这么本事,子杏笑笑没有答他。
不知什么时候若枫觉得子杏变了,她总是无缘无故地流泪。有天晚上子杏说梦话把若枫吵醒了。
“我是坏女人……”她哀伤地梦呓。
若枫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是想安慰她。
“你不是,永远不是……”
半年后林天浩因涉嫌贪污了一笔巨款被抓了。在查巨款去向时,查到了他的很多情妇和一些光碟。那些光碟上录下了他和情妇们的艳事,林天浩这一变态行为拉开了他曾经无耻的生活。
林天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子杏刚听说时眩晕地扶着办公桌,腿软的迈不动步。可是并没有人议论她。由于过度惊吓,她请了病假。
子杏真的病了,在若枫哀伤的眼神里。她预感着和他的缘就快到尽头了,虽然他还是那样细心的呵护她。夜里若枫均匀的鼻息在耳畔,子杏却展转难眠,这是她渴望了很久的生活,可是她的心再也得不到安宁。
时间可以让人淡忘记忆,当子杏的身体恢复健康的时候,那样的早晨和着窗台上玫瑰的芬芳,她告诉自己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爱若枫。蓦地却发现,餐桌上一枝娇艳的玫瑰下放着一页信签。
“杏儿,好好的生活吧!在没有我的日子学着照顾自己……我没有办法再留下来,只是不敢面对自己……在你说梦话的时候我已知道了一切,你怎么会那样牺牲自己,只为给我一份稳定的工作吗?”
其实林天浩并没有将子杏带回家过,那些碟片都是在家里拍的,所以没有子杏的。可是若枫还是知道了,这是天意。
子杏握着的信签在颤抖中缓缓飘落,那曾经被引诱的心也徐徐坠落。也许有一天若枫会回来,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谁懂夜的黑
新年流流,邀人或被邀,总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最美的差事,原应是在家里生炉子,吃红薯,开年糕,喝豆浆。
安迪。你觉得如何?翀儿问道。
太高雅了。我并不十分听得懂,有困意。我如实说道,周立波那个上海人说道,昆剧大可用“鸡鸭鱼肉”四字概括。
你跟他一个水平线上的?张翀不悦,续道,那先前为何又应允来看。
女人耍起脾气来,无人能敌。我默默地,无以应答,打开折骨伞,为她挡雨。
广州除夕夜,不流行上街,宅在家里,据说是避讳什么。出门总会遇见不好的事情,行话叫做“唔老利”,果然应验,下起雨来。
我偷瞥了一眼手表,夜间十点,《牡丹亭》竟然持续了一百五十多分钟。如此毅力,我暗暗有点敬佩自己。
凡事期望过高,结果往往未免另自己失望。张翀说道。
事实上,只是节奏上有点不太适合我,其他一切,我觉得满意。我说。
得罪女人的结果,就是一再连说好话,直到她心情平复为止。倘若中间还说错了什么,那更比火上浇油,不如不说的好,拣话说最好。
也是,《长生殿》估计于你好受点。张翀笑了笑,算是原谅我。
男人真是种会见风使舵的动物,敏感得很,更集阴柔之能事,把女人哄得帖服。我素来厌恶此种行径,只是一旦自己遇见,不得已,也如此。
翀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返家。我提议道。
张翀点头。我心朗朗。
自那以后,我除夕夜永不出家门,张翀离我而去,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叫信念的玩意,如果你相信,它即刻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白天和黑夜也好,我与你也罢;无论是否交换了角色,却永远只能彼此站成两个世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你要昆剧的阴柔,我欲舞厅的股骚。
安迪,你是我的臂。张翀说。
你看我,快要流眼泪了。哈。我笑言。
我一直是个胡闹的人吗。也许是,爱与不爱,真言语无法表露。一旦说出来的,俱无法算爱了。而女人尤其在意,哪怕是虚假,亦一往无前。
张翀仍未毕业,在音乐学院念声乐教育,十分勤奋。我见她,无一例外是夜间。这是一个再无恰当的时间了。我甚至有点恐惧白天见面,走去哪儿?广州的街道我不熟悉,我厌恶走在人来人往的拥挤的城市,闻着喧嚣的机动声,刺激的尾气,带着面具与人说着蹩脚的英语,妄称喝过洋墨水。
明天走了,你打点好行李没。张翀说道。
她不是第一回来我公寓,把散乱在桌上的烟盒一把抓起扔进垃圾篓,续道,你的烟瘾还这么大。
不止我一个人在抽。我本算解释,还是作罢,与女人争辩,即便在理,亦失风度。
我走了。明天我喊同学来接你。
翀儿。我想你。我说。
肉麻。张翀道。然后把门关上。真冷血。
安迪。你在哪儿。
第二日早晨。张翀来电话问道。
翀儿,恐怕——我不能陪你去苏州听昆曲了。我说。
电话那边无了声息。
翀儿,翀儿。我连续惊嚷。惶惶然慌张万分。
沉默半晌,张翀轻声道,怎么突然如此。
言语中充满失望。
老板忽然得了急病。在医院,公司只我一人可以照料,实在抽身不了。
有无生命危险?她问。并不是第一时间关心自己之私事,是个善良的女人。
不晓得,我想不碍事。
你的意思,这次行程只得取消。
唉呀,好事多磨。你可先去,我容后再来亦不算晚。
话筒中传来汽笛声,电话挂了。我仿佛看到翀儿站在月台翘首等待的神情,突然心里泪流满面。
爱情中怎么会生出这许多枝节!嫌隙,哪里只一朝之间就生出,日积月累,才有这样壮烈的下场。翀儿说,安迪在爱情里面,总是游刃有余,自以为干净利落,实际是自堵洞口。
若干年之后的除夕夜。我居然在拥挤的街道上遇见张翀,还是在夜间。我打破了自己的禁例:除夕夜永不出门!
在一个电影院的出口。这是一个很大的电影院,中间分成两个小型的独立的小影院。价格适中,生意不算冷清。
你看港产片?我纳罕道。
你看《牡丹亭》?她也十分惊讶,指着广告牌说道。
电影!
与剧场相差无几。
翀儿的面孔,很年轻。化着浓妆,眉描得太深,胭脂搽得太红,脂粉贴脸上显得油光水滑,一点也不难看。只是有点苍老。
先头我辨认半晌,她与我对视,先开口,是,张翀,正是我。
不是回家教书了?
没有回。广州亦算一块宝地。你不也是留在这里。
我们并肩走在拥挤的,悠长的街道。穿过陌生的人群,天空中有阴霾般的氤氲,看着曾经吻过的脸,伤过的心,真希望黑夜不再明。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杏儿和我在同一间办公室上班,大学本科毕业,去年六月在市人才招聘会上被阿伟的父亲,即公司的何副总一眼“相”中,特招进公司,成了我们销售部的一员。
杏儿坐在我的对面,负责销售部的内勤事务,以及客户方面的接待、沟通工作,若未出差,基本上每天都可以见到杏儿。对我而言,杏儿的美丽是众所周知的,也是不可抗拒的。每次面对着她那双天蓝色的会说话的眼睛时,我便感觉到自己看到的是平静而迷人的西湖,同时感觉到自己正慢慢陷入这美丽的湖中,无法呼吸,无力挣扎。
我也知道,在整个公司,自己仅仅是一位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的毛头小子,工作业绩呢,从去年二季度开始,就像自由落体一般往下直滑,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回升的预兆。这种状况,对好学上进、聪明活泼的她怎敢有所奢望?唯一让我还有点自信的是,我的写作水平还不怎么差劲,常给公司的内刊投点稿件,写些诗歌、散文、通讯什么的,也偶而有几篇不长不短的文章露脸,并在同事之间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天,在部里的月度销售总结会上,我和一位同事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恰好被刚从北京回来的总监逮个正着,结果向我“挑衅”的同事没事,我倒被总监罚写检查。
下班后,同事们一个一个地走了,只留下我还在“冥思苦想”,“奋笔疾书”,一张,两张,写了撕,撕了写,一个小时过去了,要写的检查还只字未存,而脚小却落了半大堆废纸,在吊扇慢条斯理的吹拂下胡乱舞动,象在向我示威似的。
正烦得要命,一个人轻轻地坐到了我的旁边,抬眼一望,是杏儿。“真写检查?我可以帮你吗?”我点点头。“阿剑啊,你知不知道你的业绩已落下很多了,你在上一年可不是这样的……”,她一边帮我写一边轻声地跟我说,“其实,你是很聪明的,也是很勤奋的,只是你不要玩那么多,又是游戏又是炒股的,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你肯定可以追上他们的……”我听着,心里很感动,原来她在默默地关心着我。我想,她的心里也一定有我的。
这时候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检查写完了,杏儿收拾好东西径自走了,在我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之际,她突然回头憋了我一眼——深深的、幽幽的眼神似一汪清澈的湖水,甜甜的、浅浅的微笑象一缕温柔的春风。心里那些对于杏儿的丝丝缕缕的喜欢,在那一刻便如百川入海般奔涌而出。我想,我是彻底地喜欢上她了。
从此,杏儿的一举一动,一犟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并激起我强烈的创作欲望。于是,下班后,我一个人偷偷的躲在狭小的租房里不停地写作,把对杏儿的点点滴滴情思都浸透到我的灵感里,都渗入到我的文章中。
一次,公司举行朗诵比赛,长发白裙的杏儿,象天使般地站在演讲台上。当她一开口,我就呆住了,杏儿朗诵的正是我发表在公司内刊上的《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她那带着深情的朗诵,她那充满磁性的声调,使坐在观众席里的我,简直忘了身在何处,神在何方。
朗诵比赛结束后,同事都在猜想杏儿的感情归属,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阿伟。阿伟是公司的人事部长,身高一米八五,不但英俊潇洒,而且多才多艺,曾多次参加市文联举办的征文比赛并获奖,部分作品甚至被省市报刊转载。也许是由于工作或其他方面的原因,阿伟常跟杏儿在一起,无论是班前或班后,都可以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阿伟在蓝球场上奔跑运球时,杏儿也为他欢呼加油;阿伟在出差归来走上楼梯时,杏儿常为他笑脸相迎……是啊,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而我呢……身高不过一米七零,而且瘦弱不堪,地位低下,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销售而已,哪能与阿伟一争高下啊?虽说也能写一些无关痛痒的文章,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真是沮丧、悲哀到了极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撕掉《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的,看着破破烂烂的纸屑一片一片地从12层的楼上飘荡而下时,我似乎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打击,本来充满希望的内心开始变得冰冷起来,我决意要把杏儿从我的记忆载体中抹掉,而且是永远,永远……
此后,杏儿偶尔也向我请教工作方面的问题,但我只是很勉强且十分冷淡地对待她。我一直都在提醒自己,杏儿和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不能陷入那汪深深的湖水之中。
少年不知愁滋味,最是伤感离别时。转眼三年过去,又到公司人事调整阶段。杏儿如愿以偿地被分到上海总部,做了总监助理,阿伟调任华南区付总,而我呢,因销售业绩不佳,只能呆在湖南留任观察,继续做我的分区销售。
告别晚会上,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会场一角,心中虽然颇感失落,但不知什么原因,想得最多的仍是杏儿,但想又有什么用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不知什么时候,杏儿已坐在了我的身旁。面对着她那双湿湿的、幽幽的眼睛,我脑中闪现的仍是烟雨朦朦的西湖,口中不知说什么才好。我隐约感到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是她没有开口,只是端着暗红的葡萄酒浅浅啜饮着,然后柔柔地略带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那一眼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使我至今想起来都心痛不已。我明白,我的心从此再也走不出那美丽、宁静、幽深、怨怼的“西湖”了。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公开它,更不能坦然地走进这美丽的“西湖”,因为我害怕拒绝,害怕耻笑,更害怕失去!
于是,我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伤痛与杏儿告别了,且再也没有与杏儿联系过。
一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了杏儿的一封E-MAIL,信上只写着短短的几句话:“阿剑,当初你是在逃避我吗?是不是你没有勇气向我表白?其实,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虽然你不愿读懂一个女孩心灵深处的柔情!而现在,我只能送上我深深的祝福了:祝你早日找到你心爱的另一半,并永远幸福,天天快乐!”
读着杏儿的E-MAIL,我再次呆住了:那汪湛蓝湛蓝的湖水,以及那湖水中的深深柔情,原来我一直都没有读懂!
桂花泪
楼下一棵桂花树,桂花很香,花落时像香雨芬芳的飞。桂花树旁是她的家。
他常站在桂花树下,看着落了一地的淡黄色的桂花。那淡淡的黄色显得有些颓废,他就是喜欢,他觉得桂花游离的香就像她那淡淡的眼神,像她那不在乎的样子,像她那单薄荒凉的身影,轻轻的划过他的心,让他欲罢不能,心动成痴。
有三年的时间,他几乎天天在花下等她,然后走过长长的红砖道路。道路上记载这他们即将凋谢的还残存着幸福的笑声和即将滴落的叹息。
时间总是往前走。有时候奏着甜蜜,有时候却奏着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