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剪柔得知此事后没有多言,眼底却闪过冷冷锋芒,纤指轻轻摸索着腰间小瓶,低喃道,“若没有这三十万,你又怎么会替我去北凉呢?”
二月二十六,飞云骑在幽然谷被一万饮血骑拦截,不过半个时辰所剩无几。当景琉阳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云行歌已经逃匿,所擒着不过是带着他面具的一名士兵。
“该死,这个逆贼真是狡猾!”章邺低骂一声,忿忿不甘。
景琉阳不语,所擒之人中也不见易水寒的踪影,看来这是云行歌一早就计划好的!他答应过小柔,一定要带清狂回去!
“来人。”
“属下在!”
“务必为本王找到他们!还有,不许伤到清狂!”
于是,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或是掩埋或是救治,惟独被反绑在地的顾曲无人理会,小北恨恨看了眼顾曲请示道,“王爷,这个人怎么处置?”
景琉阳一记冷眼扫过去,顾曲也只是落寞一笑,“自古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白衣翩翩,目蕴张狂,正是玉冷之,在他身后空降一座软藤白纱小轿,前后四名抬轿小童年约十四五岁,轻功出神入化。最令在场之人惊奇的则是轿中女子,依旧一席杏黄纱裙,凤目雍懒中带着说不出的自信,一头青丝未梳任何发式,任凭轻风吹拂,这样的风剪柔集邪气、狷狂、灵动于一身,所有人惊讶中从心底生出一种膜拜之情。
小北、方殊同与景琉阳等人神情复杂,他们明白,这个女人是高高在上的冷月宗主,所有原本属于王妃的华丽与尊贵在她身上都只能是种玷污。
风剪柔翘着二朗腿,冷冷勾唇,一双光洁细腻的赤足在轿中忽隐忽现,不管不顾依然寒冷的天气。她的目光与景琉阳相对的瞬间,静静为他燃起一道温柔和俏皮,景琉阳的心刹那犹如被利刃穿透。
在他的王府里,在他为她设置的温暖里,她虽然美丽却没有这股亦正亦邪的灵气,她是属于江湖的女子……
风剪柔望着跪在地上的顾曲,手指悄然摩挲着腰间装着千世骨灰的小瓶,挑眉一笑,是无法形容的冷冽,“这二十年,你是唯一一个动了本宗的人还能活到现在的。”
清泠淡漠的口吻,比之玉冷之的霸道嚣张还要让人心寒。顾曲的神情突然暗了几分,如果要说后悔,千世的死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后悔!
千寻淡漠的脸上浮起一缕悲伤,她走到风剪柔面前带着生命中唯一的害怕问道,“真的走了……”
风剪柔不语,垂眸掩藏着一种心痛,抿唇轻笑,反手将千世的饮血剑丢给千寻,“剑,你拿走,他,是冷月的人。”
终于,千寻闭眸划下一滴清泪,瞬间无踪。她是将军,是身先士卒的将军,亦是花家如今唯一的血脉。为主人而死,是花家人最幸运的归宿!
千寻退下,悲痛中感觉手心传来一人温暖的气息,抬头对上方殊同关怀而温柔的眸子,轻笑颔首。
一切收进风剪柔的眼里,她低低告诉千世说,“她,比你幸福。”
而后,敛笑拧眉,“玉哥哥,按教里的方式处理吧,本宗不想见血。”
玉冷之心疼得看了她一眼,千世的离开对她打击颇重,看着她灵动光彩的眉目忽然想起“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来!可是不论如何,他都会满足她任何的愿望,包括服用聚神丹来撑起她余生所有的光辉!
“好。”玉冷之点点头,运气于双指朝着顾曲身上大穴隔空点去,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将一枚乌黑色小药丸扔进了他嘴里。
“本座新研制的玩意儿,欢迎品尝过后提意见。”
咝……应该没有一句话比这更让人发毛了吧……
景阳王府,后院。
一身青衣的景琉阳将风剪柔抱在怀里,映着夕阳洒下的温柔余辉静静依偎,默然不语。
他轻轻抚弄着她垂在后背如瀑布般顺滑的青丝,道,“怎么不梳头发?”
她的心蓦然一窒,随后才淡淡笑答,“再没有人能梳出我喜欢的发式。”
这一生,短短的一生,她只爱千世为他梳发,只爱千世梳出的发式。所以,这三千青丝在他离开后,也成了她最不能触碰的一片柔软。
景琉阳的手僵住,不再动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小柔,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扬起头,目色带了些许歉疚,徐徐道,“成亲之后我一直服用麝香,我……没有为你生小孩的打算。”
以为他会难过,会惋惜,会意外,然而她从他眼里看到的却是一如初见的那份安静与包容。
他知道,她恨透了风家被诅咒的命运,既然改变不了,那便从此终结。什么承诺,什么江山,什么恩怨,从此都烟消云散吧!
“我懂。”他只言这两字,于她而言却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未来,哪里还有未来?老天怜悯世上所有的人,却独独对她的挣扎视而不见。
夜,温暖中夹带着寒冷的二月深夜。
云翩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不止一次想要为她的兄长求情,却无法开口,他害死了王嫂身边最忠心的护卫,劫持着王嫂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来为他求情?
思忖之间,只觉窗户一开一道冷风吹来,她警觉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黑影,下意识就要开口大喊却在瞬间被捂住。
来人迅速扯下面罩,低低道,“翩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