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承诺,什么缘由,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谁还会当真?也许,只有承受厄运的一方才会一直记得,记得是什么叫他们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所以,她一直坚定地说要帮他,即便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下她也没有更改初衷。景琉阳不是冷血的杀伐者,他有七年时间养花种草,所以他的心,其实没那么强硬。
袁辰飞看到他的疑惑,在他张口之前提醒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的钱。”
景琉阳思忖半刻,抬眸道,“除了月落草,还有什么能保她?”
九月二十三,凌晨,袁府。
此时距离云行歌回飞云山庄已经过了五天,万贯送来了三次暗息催促景琉阳立刻回去,现在景琉阳手中拿着的是第四封信笺。
对面袁辰飞在抚琴,那把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五弦琴,曲子只是简单的一首清平调。小左随侍一旁,呆呆看着那个蓝衣华贵男人一勾一挑间流露出的一份洁然气质。
他,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前一刻还为了几个问题榨干公子的钱财,后一瞬就大方的将他珍藏多年的美酒拿出来招待公子,还亲自为公子抚琴助兴……
景琉阳将信笺在手心微微一握,旋即化成粉末簌簌飘散,安静的眼睛里悄悄掀起一泓波澜。
曲,还在继续,平淡清素。袁辰飞凝望着对面安静出奇的男人,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琉璃还是景阳王……
袁辰飞这一生唯一的朋友,景琉阳。
“十七,事情进展如何?”袁辰飞眼扫指间琴弦,眉峰轻轻一挑。
景琉阳敛眸,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觉紧了三分,淡而清晰道,“很快,云行歌很快就会被逼急。风……风剪柔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包括她的帮助……因此,事情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大抵到年尾就能结束了。”
袁辰飞弯唇,明亮睿智的一双眼睛里情意绵绵,“人有时候可以不要那么理智,有了理智自然接收不到情义,小变态要是能像对你一样对我,我就是死了也是笑着的。”
说到后面,他自己倒先失笑,不过是因为不能想象风剪柔温柔起来的样子,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景琉阳闻言神色一凛,送到唇边的酒又再度放回到桌边,他想,他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因为风剪柔而倒退,为她退出一片天地来。
“千年莲心你府上有多少?”
“峥……”一声低沉的音阶似是突然从天而降,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袁辰飞瞪大的眼睛对上景琉阳得逞的黠笑。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袁辰飞觉得对面的男人可怕了,因为从来只有天下第一阁知道所有秘密,然而天下人却无从得知天下第一阁的所有事情。
所以,现在的阁主哭笑不得。
景琉阳抬手轻揉眉心,斜睨过去,笑道,“开个价,我全要。”
袁辰飞勾唇,笑骂一句,“土财主!我真是三生有幸没有招惹你作敌人!”
景琉阳没有立刻答话,站起身望着渐渐明亮的东方,光线也将他一道青色结实的身影拉长在竹林深处,他总是这样安静得犹如一副画卷。
他说,“你派人将莲心送去冷月,我这就回飞云山庄。”
“你来我这里又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要送一份人情过去,现在叫我去是什么意思。”袁辰飞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当然这话也是小左想要说的,“就是,公子不正是这个打算吗?”
那时,天将亮,他渡在黑白交界处,明与暗都那么好看。
“没什么,万贯催的急,我必须回去。”
飞云山庄。
这些日子各门各派相继送了厚礼到飞云山庄,无外乎就是些讨好的小角色趋炎附势。傍晚时分,顾曲抱着一方盒子匆匆进了云行歌书房。
“侯爷,这是冷月教送来的东西,属下不敢擅自处理特地拿来给爷过目。”
双手同时举高将棕色盒子递上去,顾曲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行歌眉毛一挑,冷月两个字已经勾起他的怒火,看着那方盒子他的唇角冷冷勾起如霜般的微笑,“他们已经捉了本侯的人,还用得着送礼吗?”
说起这事来他就恼火,这些年两方地盘上都多多少少有彼此的人挑事,飞云山庄与冷月宫都心知肚明而不挑明。但是这次,玉冷之竟然大大方方将云行歌安排在觅江的暗桩全部捣毁,暗桩里有哪些不利于飞云山庄的东西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对于这些“细作”,从来都是当场击毙,而玉冷之这是明摆着在云行歌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打开看看。”
云行歌吩咐一句,自己又回到座上。
顾曲随后指间一挑,盒子上的暗扣开启,于是盒盖被揭起的同时顾曲与云行歌同时一怔,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顾曲被那一股味道熏得差点没吐出来。
那是颗人头,被割了双耳和双目的人头,鲜血似乎还在往出涌,逐渐减缓着速度。这个人正是云行歌飞云骑里的一员副将,也是觅江一带的暗桩的老大,跟了云行歌有三年多。
云行歌明白,玉冷之的意思是断他耳目。
“啪”一声,案前云行歌拍案而起,幽深的眸底酝酿着暴风雨席卷而来的狂怒,“他们当真以为凭着一张始帝的遗旨,本侯就奈何不了这个邪教么!”
顾曲拧眉将盒子盖好,知道云行歌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正在此时,叩门声响起,然后传来易水寒清淡略显寡薄的声音,“清狂打扰。”
云行歌长抒一口气,快速调整好自己情绪又将外衫整了整方示意顾曲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