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一路被几大门派世家追杀,风剪柔的神色确实不太好。
云行歌也索性摘了面巾,将长剑丢到身后暗卫手里,曲指弹了弹衣上灰尘,笑意冷冷,“本侯倒不认为你引我来此就是想亲口证实事情是我做的这么简单。”
他看了眼地上的慈严方丈,眉头一拧,顿时又道,“他不是慈严!”
小北一听也知道瞒不下去了,当下揭了面具,露出一张憔悴却灵气不减的脸,风剪柔也顺便瞅了他一眼,眼神还算满意。
“妖女!你搞什么把戏,真正的方丈呢?”
风剪柔无辜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要是有真的我还用得着用假的吗?”
云行歌半信半疑,眼神愈发幽深隐晦。不对!她弄一个假方丈引他过来,而假方丈又一直纠缠那件事情……
倏忽,章少平觉得一道厉风扫来,窗户被震开,然后他看到云行歌眼里的杀意和怒火。
“怎么,现在才想到吗?你这只耗子的智商真的很低,下次我可以想个更简单的办法出来。”风剪柔拍拍手,指间三到气息略取解了章少平的穴道,朝着他道,“委屈你啦,本姑娘觉得你性子还不错,所以洗脱罪名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小北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这个女人不喜欢权谋,所以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用她的方式来成全公子的计划。
云行歌也觉得这个女人很难懂,还是说妖女的想法从来就不是他们能明白的,原本他还在怀疑这个圈套的真正的主谋,现在对于她的出现加“坦白”,这样任性的做法,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规则……他有道理相信这就是她的意思。
“为什么?如果你不出现,他也被我杀死,应该更有说服力不是么?”
云行歌还是不禁问出口,没有谁愿意在一场谋划中将自己也涂成一片黑。
章少平静静走过来,这条路好像很漫长,但至少他是愿意迈出脚步的,现在看来其实这三天是他最安逸满足的三天,他像个普通百姓一样学会了烧水做饭,也像从小伺候他的小厮们一样当了回长工,就在刚才他还偷偷想过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女子的模样一点一点清晰,她还那样通透灵动得看着他,笑意盈盈,他却仍然无法接受被人利用的事实,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事情。最像小时候她失宠的母亲在他的食物里下了毒药,用她的亲手骨肉,利用自己的性命陷害姨娘,当姨娘死在父亲剑下的时候他看见母亲眼里的得意和胜利,刺痛他的心。
他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想过,如果父亲没有续命药,或者药丢了坏了他会怎么办?如果一个闪失他就那么死在自己母亲的争斗下,她会不会难过……
就像今夜,如果她没有出去,没有说出来,他也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风剪柔觉得眼前走来的少年瞬间变了,眼里的颓废和痛苦在月色看不清楚,但她知道他在难过。
章少平停下,只看着风剪柔问道,“为什么是我?”
风剪柔依然嗪着那微笑,很美好他很喜欢的微笑,“因为你是无极门的弟子,也是章府的小侯爷,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都是那只耗子忌惮不敢动手的人物。”
又是苦笑,章少平最近总是被迫苦笑,凝望着那双凤目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现实的无奈和一抹温柔,“其实你可以不要这么坦白。”
在场的人此刻都愣了,章少平的话再明白不过,他似乎有点喜欢这个妖女。
风剪柔捋了捋耳侧垂下来的发丝,凤目里的光泽可与日月同辉,扬眉笑道,“我风剪柔喜欢明着来,利用了就是利用了,算计了就是算计了,那些黑暗不适合我,而且我想给别人一个憎恨我的机会。”
寂静,此夜的风都停下了脚步。
小北的感触太深,女子的背影那么纤细美好,一如当初杏子林初见的时候,一道微笑一片绿叶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那时他便说她,烟霞玉染,绝世无双。
云行歌征然但旋即浮起冷笑,嘲笑某人的愚昧。
章少平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这些年他认识的人很多,有朝堂里的也有江湖上的,但他们都真真假假的出现在他生活里,惟有这个女人无论是爱是恨,都那么真实的存在,她会嘲笑你欺负你,但她从不会对人说一句假话,包括敌人。
所以,即便明朗如他,也笑不出她那样绚烂的笑容来。
章少平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转身望着云行歌,道,“云侯,今夜的事章轩会据实向掌门禀报。”
云行歌眉眼一眯,笑容很淡很浅,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小侯爷打算助冷月统一武林吗?”
章轩蹙眉,他从来不喜欢这个男人,又是见鬼的一统武林!“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今日这个误会解开了,我喜欢江湖还有安宁日子可过。”
此时,一道黑影鬼魅出现在风剪柔面前,正是刚刚赶回来的千世,他朝风剪柔浅浅一笑,“方丈写好的绢书已经放到了无极门飞鸿阁。”
僵硬冰冷的一句话,顿时又让在场人倒吸一口冷气。云行歌想笑笑不出来,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来袭将他打得体无完肤。他又在后悔,为什么今夜没有与琉璃商议,他心思缜密很多说不定会猜到些什么,该死!
风剪柔点点头,准备离开,千世也已经搀起了小北跟在身后,她忽然脚步一停但没有回头,“章轩,若他日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必全力帮你以……以偿这次的事情……记住,是我,不是冷月。”
章轩一怔,看着杏黄的身影很快消失,天快亮了,曾有那么一瞬他想伸手抓住她远去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