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见风剪柔不语,也没有争眼,体贴的为她盖了条毯子,然后拎起章少平出了房间丢在隔壁。章少平笑而不语,却在千世锁门的时候道,“要带我去哪里?”
然后,如料想中一样千世恍如未闻,锁上了他的房门,但他们都不知道,章少平其实是开心的,他越来越不想回那个无极门了,像座千年的古墓一样枯闷。
千世回房以后,掏出随身带的茶叶为榻上的女子泡茶,这是她的习惯,她曾说没有他的茶,她会失眠。
房里很快漫出茶叶的香味,还有一缕轻轻淡淡的药香味,千世的心骤然一痛。
他问,“你心痛了?为谁?”
榻上的人并不奇怪,这世上能与她同悲共乐的人只有千世,因为他在她的世界,所以从小到大,她的悲伤难过通通都瞒不过他。
她睁眼,忽的起了玩性,饶有兴致的望着千世的背影,道,“你猜。”
千世的表情还是很冷,很淡,仿佛带了厚厚的人皮面具,永远没有其他情绪显露出来,但分明这一瞬,他很柔软。
“为你自己。”
风剪柔一怔,眼神既有安慰又有苦闷,翻身望着天花板叹道,“是啊,我似乎为自己寻了条不归路。”
“其实,你可以不帮他的,要论亏欠也是景家欠着风氏。”千世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冷,不带感情的漠然。
风剪柔沉默许久,凤目里的光芒却一如往昔,整个人说不出的灵动却穿骨而出有种悲凉,明明才二十出头的一个姑娘,那模样却仿佛已过半生。闻得味道,她伸手接过千世递来的茶杯,药香很浓很香,她一饮而尽,笑问,“又加了剂量?”
千世心头一痛,点点头。世间没有什么让他惧怕的事情,惟独关于她。
她转过身子躺好,确实感觉有些累了,但还没有睡意,知道千世就在身边,所以慢慢道,“若我是当年的风蔚然,一定不顾一切与他相爱一场,胜过到死都带着一份遗憾。”
千世思及自从认识那个人以后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她还要做的一切,不觉黯然,“如果是那样,难过的一定是两个人。”
风剪柔一愣,顿时转身笑望着千世,调皮道,“呦,我们家小千世好像很懂这些……”
千世摇摇头,笑若浮痕,“我只懂你。”
章少平觉得,自己被卖了。
他被风剪柔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里,千世也不见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村里的乡亲都知道他是小姐的长工,小姐自然就是那位可爱的风大宗主。
偏偏,今天的日头很辣,小姐等着用茶,他还在烧水。
“小平,好了没有,是不是想渴死小姐我呀?!”
风剪柔已经第N次催上了,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章少平有位刁蛮任性的小姐常常虐待自家长工。
章少平抹一把汗,道,“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纤纤素手伸来接下他手里烧地滚烫的铜壶,柔声道,“还是我来吧。”
章少平抬头一看,原来是他们借居的张大叔家的小女儿,张小玉,于是他亲善一笑,“不敢麻烦,我自己能行。”
张小玉看他一脸炭灰,一身干净的白衣也早就褶皱不堪,惟独那模样依旧俊俏的很,像日头一样有精神,不由脸红了不少低下了头。
“我帮你做好,你送过去,小姐不会知道的,你放心,如果她非要……怪罪就骂我好了……”小玉一咬牙说了出来,然后走到一边去沏茶。
章少平直道是姑娘看自己狼狈才出手相助,也没多想随她走了过去。张小玉打开茶叶包时,突然闻得一阵药香觉得特别熟悉,于是当下沏了杯出来细细闻过,章少平也发觉了张小玉的举动,见她将茶水放好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张小玉蹙眉,忽然开始怜惜起屋里那位小姐了,难怪她脾气不好。所以朝章少平道,“小姐每日都要饮这茶吗?”
章少平虽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恩,一日两次,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张小玉一听,轻叹道,“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章少平刚要追问忽然手中茶包被一道劲风吸去,转身果然见风剪柔一脸怒火的瞪着他,“居然趁着烧水的功夫和姑娘聊天,难怪这么久都不见人影,章少平你还想不想干了?”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总是章少平发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比起往日那灵动俏丽的样子来有些憔悴,于是很快走过去道,“你不舒服?”
风剪柔一愣,因方才使了内力此刻心头隐痛加重了几分,又见他满脸关切之色知道自己脸色不好,当下毫不客气指挥道,“本小姐现在想喝粥,你马上去做!”
而后匆忙掩了门,来不及出去拿水捻起一小把茶叶塞进嘴里,渐渐才缓过气来,又听着外面锅碗相击的声音不由轻轻一笑。
想起那日千世的话,要说亏欠也是他们景家欠你们风氏才是。
三日了,按约定的,此刻他已经带着云行歌到雁荡了吧……
雁荡山脚,客栈。
云行歌一行三日前出发,到今日未时刚好抵达,带了五百飞云骑出来,都化作商客模样,他得到探子回报在雁荡附近小镇发现慈严行踪。
房里还有一人,琉璃。
这位谋士为他出了主意,将慈严暗杀换成自己人出面化解,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稳住现在的局面,所以一旦得到具体位置,他会倾全力将方丈解决。
“陌君,你如何知道方丈会背叛我?”云行歌踱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看面前的男子摇着手中杯子,茶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