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琉璃实在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得罪过她,而且对于冷月与景家的往事他也不太清楚,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是,我就是他。”
杏子林一身伤痕冷漠的鬼面具男子是他,桃花山庄从容设计一切的人是他,飞云山庄将她定罪的人也是他,一个杀伐冷酷充满铁血侠义,一个温润如水步步为营,风剪柔觉得脑袋大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她问他,也想让他问问他自己的心。
琉璃走到楼阁上,迎着夜风闻着花香,突然觉得好轻松,“在此之前,七年江湖生涯的琉璃是真正的我,但现在……”
琉璃不敢说下去了,只抿唇,“我不知道我们两家有什么恩怨,但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话,一颗流月加飞云山庄你帮我的一切就够了,始帝有遗旨,我不会动冷月半根毫毛。”
风剪柔挑眉,她并没有要质问他的意思,否则在桃花山庄的时候她就不会这么帮他了!看着男人有些失落却很坚定的背影,她凤目一转,道,“好啊,那你要帮我洗脱罪名,还有,把我的流月还给我!”
呃……这算不算是无赖?琉璃转身看着女子摊出的手掌与倔强歪着的脑袋,等到想明白的时候只觉心头被赌得满满,由不得他再质疑。
气氛突然轻快了,他幽幽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的意思是,我们联手除掉云行歌吗?”
没错,这是琉璃最后肯定下来的原因。
风剪柔摇摇头,对他的智商有点鄙视,“云行歌除不除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敢动我。”
琉璃细想,有些道理,于是眸光一转暗下几分,“是因为清狂吗?”
风剪柔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真要说起来,确实有三分这个原因。”
“三分?”他终于蹙眉,又想了很久依然没有结果,只能摇摇头。
“嘻嘻,当然是为了带你回家。”
琉璃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个女人总是叫他看不透猜不明想不清,因而觉得头痛。正值此刻,一阵打斗声到了院门外,风剪柔长吐一口气,漂亮的脸蛋皱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我不管,你帮我打发那个小子,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琉璃侧耳细听,诧异道,“他竟然能在千世的手下走这么多招?”
“是我不想千世伤他啦,我不管,都是被你害的!”
说完,竟直接跃到方才琉璃躺过的榻上,扯过薄毯把脑袋一蒙,可爱极了。
琉璃失笑,开门吩咐道,“小左,小右,你们两个去处理一下。”
小左、小右是一对小眼睛的双胞胎,年龄最多超不过十六,却是琉璃在这西楼的最后一道防护墙,可见其能力堪比一派掌门。
二人刚去没多久,千世就回来了,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露出一缕几不可察的厌倦。他径直抱剑走到风剪柔榻边,黑色衣裳上还带着刚刚压抑起的杀伐戾气,他从琉璃身边经过的时候一股透骨的寒冷穿过,足以冰冻任何。
风剪柔从毯子里探出脑袋朝千世笑笑,“辛苦你啦,下次我一定不逗他了。”
看样子,这个“麻烦”好像原来并不“麻烦”,只是因为某人而麻烦了……
千世的眼睛只有在看着风剪柔的时候才有温柔可言,他的眼柔和起来似乎有一圈蓝蓝的光泽,特别迷人。风剪柔直起半个身子拍拍卧榻,千世便在榻上坐好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灵动的眼睛笑起来,安稳得枕在他怀里,琉璃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花了,否则千世怎么会笑了呢?
风剪柔忽然又问道,“对了,你没伤他吧?”
千世摇摇头,冷冷道,“衣服,破了。”
风剪柔想了好久才明白,他大概是划破人家的衣裳了吧。
很快,房门敲响,小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章少侠在前庭等侯。”
琉璃看着霸占自己卧榻的两个人,笑道,“请他进来。”
然后,小左的脚步声远去,小右还在门口,这是风剪柔听到的,她的记性极好,只凭脚步气息便可以分清楚哪个是小左,哪个是小右。
“相公,难道你是要让那个章少侠把我抓回去吗?”榻上的女子闭着眼睛,声音还是那么清泠美好。
琉璃整整衣裳,温润的眼睛安静得转过一圈,“呃,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女子翻个身子,撇撇嘴道,“尊贵的景阳王爷,您是要让那个小子把小女子抓回去吗?”
茶水已经凉了,但由于太浓所以沏出来的时候还能闻到茶香,他举杯轻啜一口,悠然一笑,“少平只是他的小字,他叫章轩。”
风剪柔睁开眼,凤目中一尘不染,“难怪你要崔玉将他牵扯进来,我原以为你只是冒险让云行歌钻进圈子里,没想到他是章轩,大将军威远侯府的独生公子。”
说完这些,她又懒懒眨了眨眼,很是不屑道,“你们这些王侯子弟都要将什么权术牵扯到江湖里来吗?”
此话好像说中了琉璃的痛楚,只觉那安静的眸中流过一道悲伤,“我躲了七年,退了七年,退到最后才发现竟是无路可退。”
自嘲的笑容也不适合这样安静的他,风剪柔忽然想起杏子林戴起面具的他,的确是个一呼百应的铁血将军。
风剪柔突然认真与他相望,极为严肃道,“景琉阳,以后你的任何一步计划我都可以配合,只是不允许你再骗我或者利用我知道吗?”
她直呼他的名字,景琉阳,一个集温柔与阳刚为一体的名字,二十多年来没有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字,王朝里一声“景阳王爷”,江湖中一句“琉璃公子”,他,快要忘记了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