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罗峥的躯体虚浮在峡谷上空,一对诡异的血瞳,似乎戏谑的盯着他,他的意识与灵魂,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每时每刻不在承受死亡的折磨,到最后他已然记不起自己是谁,或者,自己是否还活着。
呜呜呜!
这是一处战场,少年一代的争雄,浴血厮杀,罗峥化成了一位圣地传人,拥有赫赫威名,万人敬仰,可在最后却被自己手足出卖,陨落在无人处。
下一刻他又化身为一名无恶不作的魔头,杀伐无毒,荼毒无辜,被一群少年英才追杀,乱刀砍死。
然后又变为一名绝世女子,倾国倾城,无数青年天骄为之倾倒,可在人皇境中,被当代一名鬼榜妖孽,辣手摧花,香消玉殒。
这一个个轮回往世,形成强大的魔障,充斥罗峥脑海每一寸空隙,翻滚着浓烈的怨恨与不甘。
唯有最深处,一阵轻轻的呢喃,似乎在惋惜,又或者感觉无奈。
赫然是一位绝丽出尘的女子,施展通天手段,观看到罗峥一次次的生死经历。
“是生是死,是人是魔,罗峥,这一次完全要依靠你自己了,千万别忘了自己…”
终于,罗峥狂吼一声,目露血红,整个人彻底疯了,无数种情绪撑爆了他的意识,灵魂如同斑驳的碎片,一点点散落,随风而逝。
双眼无神,嗜血疯狂,如同一只神智丧失的凶兽,在一个个幻境中,疯狂的厮杀。
他化为那名圣地传人,可一出现,便斩杀自那位手足,扑捉狠咬,将一块块血肉撕碎。
然后化为那名被人乱刀砍死的魔头,将追赶他的人,引入一片绝地,同归于尽。
再次变成那位绝世少女,施展魅惑手段,让无数人为之倾倒,追杀那名鬼榜妖孽,最终被对方临死反扑,与绝世少女一同陨落。
战战战!
为何而战!
因杀戮而战!
纯粹的杀,纯粹的血,纯粹的疯癫,罗峥变得无理智,不知自我,不知生死,唯有一股纯粹的杀意,在一个个循环不止的幻境中搏杀,像凶兽一般,野蛮的撕咬,扑抓。
一次次的轮回,循环反复,可结局无法改变,死掉的人,依旧死了,唯一改变的,是又多了更多的残魂与怨恨。
凄风凛冽,罗峥如同野兽一样,依靠着嗅觉,趴在一棵大树上,双目血红的盯着一行少女,忽然猛扑而下,一口咬住了一个小女孩儿的玉颈。
可下一刻,他的血瞳猛地一颤,不自主的,内心显现出一丝强烈的挣扎。
因为那个小女孩儿的容貌,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可偏偏无法记起,忽然他发疯一般的逃跑,一群少女追赶着他,要赶尽杀绝,最终坠入深渊,尸骨无存。
然后罗峥又睁开了眼,身份再次变化,可这一次,他的眼中却多出了一丝茫然,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不是在人皇境。
这里是一片大陆的角落,一座民风淳朴的村庄遭逢巨变,被悍匪屠村,血流成河,亲人的尸骨在燃着火的废墟中化成了骨灰,随风飘逝。
罗峥躺在尸堆中,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然后走出了这座与世隔绝的村子,从一个世家最底层的家丁做起,卑躬屈膝,强颜欢笑,用尽手段活了下来。
然而他不甘心,他要复仇,开始一次次的偷练武学,最终还是被发现,打断了四肢,丢弃荒野。
只是这一次,罗峥并未就此死去,反而顽强的活了下来,却不幸又被一位路过的邪道弟子发现,丢进了一口炼丹炉中,想要炼成血药。
火在烧,烟在呛,忽然炼丹炉炸开,罗峥从炉子里走出来,浑身闪着雷霆之光。
少年从此崛起,闯圣地,杀圣子,夺至宝,毁山门,进秘境,这是一个传奇的人生,坎坷的至尊路。
最终,少年成长为一代圣人,却邪魔入体,被一座绽放着七彩小塔,封印起来。
这是赫然是寂灭老魔的一生,罗峥涣散的瞳孔中,再次亮了几分。
可轮回不止,当他再次睁开眼,耳旁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这是混凝土建造的都市,繁华如火,车流如注,人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走在平直的路上,说着罗峥感觉到无比的熟悉的语言。
地球!
忽然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将罗峥撞飞,他的意识渐渐昏沉,在一处黑暗的空间中,毫无目的的飘荡。许久之后,他发现一缕微弱的光,慢慢的走了过去。
罗峥再次睁开眼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缩小了,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并躺在一座床上,浑身腥臭,气息奄奄,面前是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在替他诊治。
他眼中露出一丝挣扎,这一切太过熟悉了,可无论如何,也无法记起来,几天后,他又被青年带到一座校场上。
这里有许许多多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少年少女,稚气未泯,青年领着罗峥,神色淡漠道:“从今天起,你叫罗峥,意味着,敢与天争与地争。”
轰隆!
一阵剧烈的闷响,陡然在罗峥的脑海中响起。
“我叫罗峥?”
他眼中的茫然在扩散,身体忽然长高,一寸寸,稚嫩的脸庞,变得坚毅与果敢。
“我叫罗峥,敢与天争与地争。”
这一句话,如同亘古的钟鸣,在罗峥脑海中响彻不止,一个个记忆疯狂的从他心底涌出。
地球,神州大陆,人皇学院,寂灭老魔,太乙雷魔法,雷火劫杀术……
校场上,罗峥微微闭上了双眼,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有一刹那,他猛地睁开,面前的一切像是支离破碎的镜片,化成一道道流影,往身后飞掠。
阴沉沉的峡谷,漂浮在半空中的罗峥,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身边一对赤红的血目,却发出一个个难以置信的嘶喊。
“不,这不可能!”
“他怎么能醒过来!”
“没有人能醒过来,我们的痛苦,谁能知道,我们不甘心,不甘心啊。”
血红色的双瞳,忽然一下子溃散开来,罗峥残破的身体,陡然爆发出强烈的真气,雷霆电闪,眉心处的灵魂种子,再次变化,形成了一只眼瞳。
只是这一次,没有丝毫的霞光绽放,唯有一丝历经沧桑的气息,幽幽的注视着面前濒临破裂的血瞳。
“没有人甘心,既然如此,我来解脱你们。”罗峥轻轻呢喃,忽然眉心处开阖,灵魂之眼,仿佛张开了一张大嘴,将面前的血瞳,一吞而下。
“你们的痛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