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吃惊地看在站在她眼前蓬头垢面的女子，说：“泽漆,怎么是你啊。”
泽漆扑了过来，抱着红柳痛哭：“姐姐，我好命苦啊！”
红柳抚摸着泽漆的头发，说：“好了，我在这儿了，别怕，别怕。”
泽漆哭了很久，直到庙宇外面的圣女庙的信徒们都完成了祭祀之舞，陆续走入破败的殿堂。
“请问您是？”一名女信徒用询问的语气问红柳。
红柳鞠了一躬，说：“在下是一名游方郎中，红柳。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女信徒微微一笑，说：“圣女庙欢迎所有勇敢的女性。”
女信徒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帮着红柳腾出了一件草房。
草房靠近神殿正厅，红柳想了想，让泽漆先进了房间，自己却捻起一柱线香，拿进大殿点燃。大殿内的柱子上象牙色的漆皮脱落了不少，地面上也有些裂纹，但大殿里却看不到蜘蛛网的痕迹，也没有灰尘的气息。红柳笑了笑，抬起头来，只见米兰的雕像矗立在大殿正中，她紧闭双目，张开双臂，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好像看透了一切，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在米兰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呢？她知道自己所爱的人最后化为魔怪了吗？也许吧，也许正因为如此，米兰才对世界失去了希望，不再回来了。红柳将线香插在香炉里。跪在蒲团上，低声说：“米兰女神，您的选择是对的。这个世界，不值得你回来。希望你能在神灵的国度快乐幸福。嗯，我的养父母是善良的好人，如果您能照顾他们一下，我就更感激了。嘛，不过我也是个闲散的人，偶尔碰上了，会供奉上些许钱财，碰不上可就怨不得我了。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祝愿您快乐幸福，别再来这糟糕透顶的地方了。爸。、妈，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幸福，别像女儿一样到处游荡”红柳说完，将身上剩下的所有铜钱放在供桌上。起身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来到住所之后，红柳擦了擦泽漆脸上的泪水，说：“妹妹，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
泽漆抽泣了一声，说：“姐姐，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就静心待在旅店里，帮爷爷奶奶打理旅店。没想到在三年后选秀女的时候，我被选中了。”
“秀女？”红柳楞了一下，说：“这么说，你进皇宫了？”
泽漆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我也是稀里糊涂地进去了，进去之后就做些苦工。没想到一年后的一天……皇上……临幸了我。”泽漆说到这，有些脸红。
红柳楞了一下，说：“皇上……怎么会……呃，我是说，他三宫六院这么多妃子，怎么会想到一个秀女呢？”
泽漆嗫嚅片刻，说：“可能是因为香薰吧。我在没被强盗掳走之前，是大家小姐，喜欢香薰。进宫之后，有机会接触到香料，所以就自己做了些香薰。没想到皇上循着香味找到了我。”
红柳将这内容消化了一会儿，问：“那后来呢？”
泽漆叹了口气，说：“皇上喜欢上了我，接连临幸。我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
红柳摇了摇头，说：“深宫受宠，宫内无人，不是个好兆头。”
泽漆说：“姐姐真是聪明，事实就是如此。皇上对我的宠爱引起了皇后的厌恶以及嫔妃的嫉妒。她们开始设计害我。在一个冬季的晚上，我捆上手脚扔进河里。本来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在水下，我竟然还能呼吸，后来我侥幸逃生。但也不敢贸然回宫，只好躲在这里。”
红柳沉默了片刻，心想：一定是太岁卯的“赘肉”帮了泽漆一把。
红柳想了想，说：“泽漆妹妹，如果你暂时没有好归宿，不如跟着我行走一段时间。”
泽漆没有说话，她幽怨地说：“姐姐，我好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红柳楞了一下，苦笑着说：“妹妹，你该不会喜欢上皇上了吧？”
泽漆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唉。”红柳揉着太阳穴，说：“妹妹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吧。皇宫，进去容易出来难。那后宫佳丽，净是些有权有势者的女儿。真个像你这样选秀女选进皇宫，又让皇上看上的，少之又少。再说了，在皇上眼里，是没有爱情的。皇上只是在意一时的快感。什么时候他玩累了，玩腻了，就会把你像垃圾一样抛在一边，不闻不问。妹妹，你真的想这样吗？”
泽漆哭了，她脸埋在臂弯间，嚎啕大哭，哭得红柳都有些难受。她轻轻拍了拍泽漆，柔声说：“妹妹，后宫险恶，不是你这样单纯的孩子可以驾驭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泽漆哭得更凶了，她抽泣着说：“我喜欢皇上是我的错吗？我只是喜欢他，喜欢每天看他的眉眼，喜欢他写字的样子，喜欢他抚摸我时的温柔。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皇上，我就没有权利喜欢他了呢？”
“傻妹妹。”红柳一把抱过泽漆，低声说：“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些人，并不是你想喜欢就能喜欢的。”
泽漆哭了半宿，终于哭累了，倚着红柳沉沉睡去。
红柳爱怜地抱起泽漆，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则睡在草堆之中。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了低矮的草房子。红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喊道：“泽漆，起床了！”
没有人回答。
“泽漆！”红柳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回答。
红柳掀起泽漆的被子，发现被子下空无一人。
这小妮子，比我起得还早。红柳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门。院子里空空如也。红柳又到大殿和偏殿寻找，还是没有人。
红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找来庙里的女信徒询问。
一名女信徒回忆了片刻，说：“她好像跑出去了，说是去透透风。”
红柳暗叫不妙，急忙跑出庙门。
“泽漆！泽漆！”红柳边跑边喊，四周没有回应的声音。一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泽漆的踪影。红柳心急如焚，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她灵机一动，掏出药盒敲了敲。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太岁卯满脸不屑地探出头来。
“你的赘肉就在附近，快找找！”红柳说。
“啊？”太岁卯面露喜色，他说：“你准备把赘肉还我了？”
“做梦去吧！”红柳说：“找还是不找？”
太岁卯嘟囔着嘴说：“找找找，我怕了你了还不成。”
太岁卯在空中不时变换着方向。红柳急切地跟在后面奔跑。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悬崖附近。
泽漆正站在悬崖旁边，一步一步靠近悬崖边缘。
“喂，泽漆，快停下！！！”红柳喊道。
泽漆泪眼婆娑地看着红柳，凌乱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她微微一笑，粗布衣衫在空中飘飞。
“永别了，红柳姐姐。”泽漆笑着向后倒去，整个身子坠向空中，就像一片离开枯树的树叶。
这家伙，真的不要命了！红柳急忙抽出腰间的蓝色鸟纹饰带，凌空一挥，那柔软的饰带立即化为坚韧的绳子，卷住泽漆的腰肢，将泽漆拉了上来。
“笨蛋，不要命了？”红柳怒道，“真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吗？”
泽漆抽泣着，疯狂地抓着头发，说：“如果不能和皇上在一起，我宁可死，宁可死！”
“傻瓜，你真的知道死是什么样子吗？”红柳摇了摇头。
泽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我在土匪窝里经历过比死还可怕的事情，难道害怕死吗？”
红柳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说：“傻孩子，为了那不可企及的幸福而癫狂，是不值得的。”
泽漆听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又想向悬崖走去。
“回来！”红柳无奈地高喊：“我帮你，泽漆，我帮你进宫！”
总算是连哄带骗把泽漆诓回了神庙。红柳心绪烦乱地走到大殿内，跪在涅槃圣女米兰的雕像前，双手摆成幻雪峰的形状，郑重地说：“圣女，我这人从来不讲究什么，说话都是直来直去，请您不要在意我的莽撞。这样，我直说了：我不喜欢和人多接触，尤其是自己帮过的人，基本上不会接触第二次。除非是兴趣相投，心心相惜，也许可以成为朋友的。但是，帮忙的范围也仅限于治病救人，偶尔几次被卷入莫名麻烦的事件，也是因为偶然。可是这一次——”红柳停顿了一下，说：“泽漆拜托我的事情远远超过了我所想承受的范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特别是那种达官显贵多如牛毛的地方。而且——而且宫廷里的事情我也不想搀和。只是，泽漆是我的徒弟，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毕竟是我徒弟。我不帮她，她就会跳崖。圣女，这一次，我也很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您能看在我多年坚持供奉一星半点的面子上，提些建议什么的。我会万分感激。”红柳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圣女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