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老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就放心吧。”红柳将老翁扶起来,说,“现在还不行,老爷子刚受了惊吓。等到晚上,我再过来进行治疗。”
老媪欣喜万分,急忙将老翁扶回房里。
“看不见的人,真的能重新看见吗?”泽漆的声音传了过来。
红柳抬头一看,只见泽漆正从楼梯上向下走。
“红柳先生,我刚才听到了响动,刚想下来,就发现您已经解决了。”泽漆吐了吐舌头,说,“您可别说大话啊。”
红柳笑了笑,说,“失明分很多种,先天不足的失明多半无法医治,锐器硬伤导致的失明,也大多无法医治,唯有后天迷雾障目导致的失明可以医治。”
“我还是不明白。”泽漆摇了摇头。
红柳笑着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到了晚上。红柳拿着医药箱,戴着布手套走进了老翁的房间。泽漆也戴着布手套,好奇地跟在后面。
“泽漆,帮一下忙。”红柳将两个间断钝圆的钩子递给泽漆,说,“勾住左眼上下眼皮。”
泽漆点了点头,勾住了左眼的上下眼皮,将左眼球暴露出来。
红柳从医药箱中的小瓶里取出一枚湿润的金针,捏着金针小心翼翼地靠近表面似乎蒙着一层白霜的眼球。细如蚊子四肢的金针在眼球表面飞舞了片刻之后,白霜消除了。红柳低声说:“换右眼。”惊呆了的泽漆愣了一下,才用钩子勾住右眼眼皮。红柳将金针放入小瓶中搅了一搅,又拿出来,在老翁的右眼上搅动了一番。不到一刻钟,红柳便直起身来,取出一卷绷带,将老翁的眼睛蒙住。
“不要睁眼,睡一晚上,明天就好了。”红柳笑着说。
“多谢。”老媪深深一揖。
红柳脱下手套,收起金针,牵着泽漆的手离开了。
回到房间,泽漆不安地问道:“真的可以吗?那个老爷爷真的能看见吗?”
“为师的手艺,你还不相信吗?”红柳笑着说,“没问题的。”
“看着他们这么恩爱,有时候我真想——”泽漆压低了声音,自语道,“我真想当他们的女儿啊。”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第二天早晨。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红柳开门一看,正是那一对老夫妇。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老翁欣喜若狂地高喊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红柳微微一笑,说:“这几天还要注意,不可在太阳地下站太长的时间。”
“是,是。”老翁高兴地转过头来,说,“老婆子,还不去准备酒菜。”
“好!”老媪急忙下楼,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一桌菜上了桌,都是些家常小菜,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老翁情绪高涨,喝了一杯又一杯,老媪也高兴地喝了两小杯酒。
酒过三巡,老翁已是微醺,他头晕脑胀地说:“我这一辈子,就一个遗憾,没有一儿半女。只能和老伴相依为命。”
老媪捣了老翁一下,说:“今儿个高兴的日子,提这个干嘛。”
老翁笑着说:“好好好,老婆子说不提就不提。”
酒足饭饱后,老媪扶着老翁回了一楼的房间。红柳也拉着暴饮暴食的泽漆回到了楼上。泽漆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不舍。是时候放手了。红柳叹了口气,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
第二天早晨,泽漆早早地起来,下床一看,只见窗外一片火红。泽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看了看窗外,只见原本绿色的枫叶已经化为了鲜艳的红色。红枫!泽漆怔住了。
“怎么样,漂亮吧。”红柳悄然出现在泽漆身后。
“红柳先生,这枫叶?”泽漆转过头,不解地问。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红柳笑着说,“怎么样,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我——不——我——”泽漆讷讷不言,眼神游离。
红柳笑着说:“为师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啊,你还是更喜欢安稳的生活呢。”
眼泪,从泽漆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抽噎着说:“我舍不得先生啊!”
“傻孩子,有缘我们还会遇到的。”红柳说,“别这么在意去留。”
泽漆哭着说:“我不想离开先生。”
红柳抚摸着泽漆的头发,说:“我也不想离开你啊。可是我总不能让你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受尽苦痛吧。你已经受了很多苦了,为师怎么忍心让你再跟着我奔波呢。”
泽漆扑到红柳怀里,放声痛哭。
红柳拍着泽漆的背,说:“哭吧,哭出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泽漆在红柳怀里哭了近一个时辰才慢慢听下来,眼眶都因为哭泣而变得红红的。红柳刮了刮泽漆的鼻梁,说:“决定了吗,小家伙?”
泽漆点了点头,抽噎着说:“我想留下。”
红柳拿过医药箱,掏出剩下的一吊钱,塞给泽漆,说:“你留着。”
“这怎么行。”泽漆惶恐地说,“先生路上还要用呢。”
“小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师比男人还要好养活,要这么多钱干嘛。你在这里吃穿用都需要钱,那一对老夫妇又没有多少积蓄。而且还要过一段时间,人们才会逐渐了解到这里的枫树变红了。在这一段时间里,还要用这些钱度日。”红柳无奈地笑着说,“为师只是一介穷郎中,没有多少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师父别这么说。”泽漆抱住红柳,说,“我的命都是师父给的,这一生一世,我绝不会忘记师父的恩情。”
又过了一天,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红柳整理好行李,骑上了马,准备离开。
泽漆依依不舍地看着红柳。
红柳笑了笑,从行囊里掏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散落在空气中的树叶和草茎随着这轻快的音乐运动起来,逐渐构成了一只鸟儿的形状——调皮的鸡骨草构成了鸟儿翘起的尾羽,坚韧的蒲苇扎成了宽大的鸟翼,华贵的金边麦冬构成了鸟儿的躯体,饼干状的黄杨叶子贴在金边麦冬上,构成了鸟儿的羽毛,最后,粗糙的芦苇叶子卷成了鸟儿的头部,细小的红色炸酱草卷曲成了艳丽的鸟喙。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叫,这只由树叶和草茎构成的鸟儿活了过来,它扇动着蒲苇构成的翅膀,停在红柳的手心中。红柳微微一笑,将小鸟递给泽漆,说:“想我的时候,就对着小鸟吹三口气。”
“为什么?”泽漆不解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红柳笑了笑,双腿一夹,大喝一声“驾!”马儿便载着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