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煞有其事的嗯嗯点头,脑子里思索着,突然啪地合上了扇子。
“若说……你的来生是回来修正姻缘,那么她倒也算理由充分,可以容许。不过你么……终究是死了的,还是不要多留。”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羽君淡淡说,“我醒来之后,便已经不见陆唯羽和另一个月老。”
点点头,月老若有所思的看着羽君,“有件事我刚刚倒没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并不单单是来探查姻缘变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一个死魂,身上却有属于月老的气息。”
羽君抬头,有些许迷惑。
“照你如此说来,发生那样的意外,倘若那个‘阿月’出了什么事……直接的结果便是他加在陆唯羽身上的法力消失,那个小姑娘,便会返回她自己的身体。如此看来‘阿月’受创不轻,至于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月老的气息,怕是其中还有其他的变故,让他的力量,转移到你和陆唯羽身上。”
“你有办法让她回来?”
“开什么玩笑!”月老夸张地跳起来,“千年哎,我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爪子伸到千年以后把她抓回来吧?——咦?等等,说不定也不是没有办法……千年后啊……”
羽君看着他重新坐下来,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笑笑,同样是月老,两个人怎么差这么多。
“你叫什么名字?”
“嗄?”
“你的名字。除了‘月老’之外,你总有自己的名字,总不能一直‘这个月老’‘那个月老’的称呼你和阿月。”
“噢。”月老点点头,“我叫圣月。可惜我也没办法知道千年之后是哪一个人继任,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羽君将头转开,远远的看着窗外,“圣月,与我有三世姻缘的人,究竟是谁?”
“等等,朱羽君吗……嗯,应该是……沈惊涛吧?”
——惊涛?羽君怔然,随即便也想得明白……是呢,倘若当初不死,与苍澜已是不可能破镜重圆,也只有惊涛,那般深情,怎么没有可能在一起呢。
应该释然了吗,答案终于出现,却全然没有欣喜心情。陆唯羽,怎么可能忘得了病书生。
——看来她要代替陆唯羽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羽君。”惊涛人已经回来,走进房间,羽君有些意外的看看蓦然空荡的旁边,难道神仙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羽君?你没事吗,脸色有些不好……”
摇摇头,拉下惊涛抚上她脸颊的手,握在手中没有松开,微微一笑。
这份温柔让惊涛微微怔住,羽君的身体却越发不适。刚刚被圣月突然出现分散了精力,这会儿却都涌了上来……记得唯羽在时,身体已是频频发烧,难道这个死过一次的身子,终究已经不堪使用了。
“惊涛,你不会离开我吧?”她握紧了惊涛得手,看到他眼中深沉的情谊,坚定的点了头,才释然微笑。
时间恐怕不多了……在唯羽回来之前,她能替她做的,只有将一切拉回正轨。
“惊涛,你帮我件事情好不好?……我想送病书生离开,他在这城里不安全,只有送他远远离开了,我才能安心……”
她抬头,如她预料,看到惊涛略略点头。
惊涛捧住她的脸,口气里有些犹豫,有些担忧……“羽君,你……会和他一起离开吗?”
曾经问过的问题,曾经得不到答案。
可是羽君却摇了头,“不会……我留下来。我只想送他离开,只是这样……”
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惊涛激动地将羽君抱在怀里。曾经,她那样闪烁的眼睛,躲避着这个问题不肯回答,可是她的眼睛,她的心都粘在病书生的身上,已经代替了答案。
但是现在,羽君不会走了。不会……
“羽君,将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我们离开臧云山庄,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留在我身边……”
他抱紧了羽君,羽君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木然的点了头。
她走上楼梯,深呼吸了一下,推开房门。
病书生床边的纱幔已经束起,他清醒了些,半栖在床头看她走进来。
“丫头。”他淡若清风的声音,让羽君有一瞬间犹豫。“你没事么,我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羽君站在床边,却并不走近。“请叫我羽君。”
淡然清寂的眸子,毫无感情的望着病书生,即时唯羽怎样爱他也好,是时候结束了。
病书生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思,却突然问:“你不是唯羽?”
羽君一愣,随即浅笑,是呢,连姝娴都能分出她们,何况病书生?
原是想借唯羽的身份让他死了心,如今看来,却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没错,我是朱羽君,而非陆唯羽。”
病书生凝起了神情,这话,他原是没有把握的。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他那个野丫头,可是她的眼睛,却属于另一个人。
她的答案,让他的心略略一沉。
“唯羽呢?”
“她已经消失了。这世上,本也没有陆唯羽这个人。当初你一掌险些让我丧命,她不过是一个借尸的幽魂,如今我醒来了,她自然会消失。”
羽君淡然说着那听来让人无法相信的谎花。所谓谎言,真假参半,才更叫人不得不信。
鬼神之说,病书生原也不信,可是眼前,却只有如此解释才能说明一切。
他猛地伸手拉住羽君,“你说什么,唯羽消失了!?”
“没错。这身体,原也是我朱羽君的。你即使寻她,也无处可寻。还是死了心罢。”她挣开他的手,将手札丢给书生,冷冷道:“这是陆唯羽想要交给你的,我已经安排好,金也会有人接应你离开,带着手札,不要再出现了。”
她毅然转身,不去看病书生震惊的神情,那眼里的绝望,几乎让她不想继续这份谎言。
——绝望?为什么,他和唯羽不过相识几个月,何来如此的牵绊?他真的,肯爱唯羽至此?
她走到门口,略停,“好好保重自己吧,不要辜负了陆唯羽的心意。”
匆匆地离开这里,羽君已经不想再看。
病书生和唯羽是没有结果的,她最终还是要和惊涛在一起,放了吧,病书生。不要再出现在唯羽面前。
身后的房内,病书生却看着那被钉成一份的手札,终于明白,那个待人毫无戒心的丫头,那个肯跟险些杀了自己的人亲近的丫头。那个突然变成了朱羽君的丫头。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骗她。她骗了天下人,唯独不曾骗他。她是陆唯羽,从来都是。
那个丫头,消失了?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丫头……
一口甜腥突然从胸口涌上来,染脏了床单。
曾经在以为丫头欺骗了他时的心碎欲裂,曾经在分开后的牵肠想念……可是如今,他的丫头消失了,不再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眼前,已经漆黑一片,看不到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