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川怎么会跟小狗子扯在一起?该笑世界太小,还是缘分真奇妙?
小玉川今日应是随馆里一些人被招了去某家富商府上设宴演奏的,照说现在不该在馆里……
推开门,扑鼻而来的甜腥血气却让唯羽顿了步子。借着身后外面的光,看见漆黑的屋子里小玉川坐在地上,一双小兽般的眼睛灼灼的看着门口的唯羽。
那眼中并无惧意,只是几分戒备几分疑惑,看着唯羽走进来关了房门,点灯,又燃了浓浓的熏香遮去血腥的气味。
“愣坐着干嘛?还不快收拾,那些人一会儿就搜过来了。”扯了桌布擦地上的血迹,顺便给那个小子的脑袋刮了一记。
玉川一边疑惑,一边忍着伤口扯动的痛起身,听着唯羽一个指挥一个动作。
“去,把这个藏起来。”
“换衣服。”
“胭脂呢?瞧你这脸都没血色了……”
“喂,你这血衣还搁这儿干吗??”
玉川机械得像个小木偶人,脑袋里已经来不及反应眼前是什么情况。
唯羽暗暗看着他,这小子还真能忍,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愣是忍着吭都不吭一声。
想来她也来这里这么久了,因着旁人都说他不爱说话也没有多想……嗯,还真的从来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哎,该不会……
“小玉川儿……你,该不会……是哑巴?”
玉川蓦地崴了脚,险些跌在地上。
这个女人……傻的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乐坊!乐坊里,能养哑巴吗??
“别那样看着我嘛……我也不过就随便一说……”
搜查的声音越发近了,唯羽略一思忖,小狗子那边有阿月在应该不用担心,随即抓起玉川的手臂朝裸露的地方抓了一爪子,白皙的小臂一道道指甲血痕立现。
玉川一时反应不过来,小腿上被猛地一踹,跪在了唯羽面前,她大咧咧往桌边一坐,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杯一甩砸在玉川身旁摔成碎片。
门被推开的时候门外的人正赶上一声河东狮吼:“娘的!敢描坏了姐儿的眉毛,姐儿今个不打你个半残废!”
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一波还未平,一波便又起。
“看什么看!?没看过教训小厮的!?”
众人所见的便是一场“泼妇风尘女恶虐玉人俏小厮”,那怯生生的委屈小厮倒真是生得唇红齿白一副招人怜的模样。
搜完,无异常,走人。
临走还听得有人低声咬耳朵,赶明儿也来坊里点上一场……
呸。唯羽朝众人离去的房门啐一口,色狼。
低头,看看那已经化成石头的玉川……“小玉川,小玉川?嘿!回神了!”拍拍他的脸颊,终于有了点反应。
玉川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耳朵里脑袋里像有一窝黄蜂嗡嗡乱窜,还处在余震的麻木状态……55~这什么女人啊~~~
屋里浓浓药香,床上是脸色微白依然不肯吭声的小玉川,一旁榻上,确实已经生龙活虎的“小狗子”。
“他没事了么?”
唯羽坐在桌边,疑惑的指着小狗子问阿月。
“他并未受伤,只是衣服上染了血而已。是体力透支,休息过来就好。”
点点头,盯着小玉川和小狗子,“没人给我解释一下这算怎么个事儿吗?”
玉川嘴唇紧抿,小狗子却嬉皮笑脸的跟她打岔,“哎哎,我说阿猫,真没想到你也是花散里的人哎,我以前来怎么没见着你?”
“少给我打岔!”
“别这么凶啊……上次见着你不是挺乖顺一只小猫,怎么一些日子没见变这么多……你这么凶,可没人敢要啊……”
“死狗给我闭嘴!!”
门外匆匆脚步声近,衾花姐推门进来直冲床上的玉川过去,上上下下左捏捏右摸摸,“受伤了?伤了哪里,重不重?有没有事??”
“衾花姐,他只是皮肉伤,失血有点多,养些日子就好。”阿月代答了,衾花姐才松下一口气,转身向小狗子,便立刻换了泼辣相。
“丫的晴暄我可警告你,再敢让老娘沉鱼坊里的人受伤,你就别想踏进花散里半步!”
小狗子夸张的缩在榻上一角,嘿嘿陪着笑,“是是……可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唯羽瞥了他一眼,原来小狗子叫晴暄啊。
衾花姐看看那两个人,又看看唯羽和阿月,又向小狗子念叨:“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让我坊里的人看见,凭白扯了他们下水。你倒好,平日里无事,一出事儿还偏偏就撞我坊里的两块宝,你成心找老娘的事是不?”
“我哪敢啊……”嘟嘟喃喃委屈兮兮的模样,却真的跟被欺负的小狗似的。
“如今已经被唯羽和阿月撞见了,还瞒她什么。”衾花姐也坐了下来,狠狠地剜了小狗子一眼,便与唯羽明说。
“唯羽,你也知道,花散里这地方,虽无关江湖,却也鱼龙混杂。这里就仿佛****白道的一个外接点,接触的人多,事也就多。所以做这一行的,最重要便是不要多事。花散里之内的歌姬舞伶并不见得都纯粹,背后或是杀手或是大盗,你只当不知道就好,这你要记下。就如小玉川,他平日里虽是沉鱼坊的人,这也不过就是个外在的身份,究竟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是什么人,做些什么,都不需要过问。像他这样的人,在花散里还不知有多少,只要记着他是沉鱼坊的小玉川。”
抬眼看看唯羽,见得她点头,放下了心。
“晴暄是负责与小玉川联络的,有时候会出入这里,坊里的人并不知道,你也当心不要失言惹上麻烦。”
再点头,偷偷瞪小狗子一眼,他嘿嘿傻笑着装糊涂。
待到衾花姐离去,阿月去替小玉川察看着伤口换药,小狗子才跳到唯羽身边坐下,低声问:“阿猫,我们相识那夜来救你的人,可就是江湖上的病书生?”
唯羽的脑中顿时炸开,体内仿佛片刻间便被炸得血肉模糊,呆愣着并未回答。
小狗子却并未发觉有异,只当她默认,接着说:“你们怎么没在一起了?你可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最近江湖上四处都传开了病书生跟金刀门……”
“别说!”
发觉时已脱口喊出,小狗子被惊了一下,未料她这样的反应,阿月和玉川也向他们看过来。
“阿猫?你怎么……我是不是讲错什么话……”
“没有。”唯羽心口堵得沉重,艰难的呼吸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听……不想听那些事。”她忽然抬起头,灼灼的盯着小狗子,“你只告诉我,他还活着吧?没有再受伤么?”
小狗子像是被她吓到,愣愣点了点头,“嗯,没有听到他出什么事……”
唯羽点点头,那目光又黯下去,起了身,却连招呼也忘记,缓缓走出了房间。
院中风吹得脸颊冰凉,待摸去,才发觉早已凉浸浸一片模糊……
身后阿月袂袂衣声跟了出来,只看着唯羽的背影,在这初夏却冰冷萧索。
她未回头,声音在风里飘摇,“阿月,你教我功夫,好么?”
“好。”
再不想,发生了事情时,却只是在一旁无力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