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翔出事时,俞多多正跟父母出国去旅游了。俞多多的世界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对痛苦与失去并无太多的人生体会。所以,得知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时,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安慰了苏亦朗几句。她见过苏亦晴,苏亦晴对人并不是很热情,她也不喜欢她心里的未来的大姑姐。
苏家父母过世时,俞多多回来了。她没正式见过苏亦朗的父母。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有些心疼苏亦朗。心里的小自私甚至偶尔冒出点心厚道:以后不用看公婆的眼色了。当然,这念头一冒出头来,俞多多赶紧让它藏起来,这可是罪该万死呢,要让苏亦朗知道,不杀了她对怪呢?
俞多多是典型的八零后。活在当下。只愿意同快乐,不可以共悲伤。她的名言是:“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享受恋爱的甜蜜的。别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苏家的两场葬礼,她并没有以准媳妇的姿态掺与进去。而只是跟苏亦朗的一般朋友一样,甚至还吃着同苏亦朗一同张罗的希格的醋。她是谁啊,出入苏家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不过,有点好处是,苏亦朗若真把那些事交给自己做,自己也未必做得来。她俞多多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操心。
在苏亦朗父母烧七期时,俞多多没心没肺地打电话让苏亦朗陪他去蹦迪。苏亦朗冷冷地说:“俞多多,你还是人不是?什么时候,我有那份闲心?”
俞多多也急了:“苏亦朗,人死如灯灭,他们死了,这日子你不过了吗?”
苏亦朗骂了句脏话,挂了俞多多的电话。本就是身体上的纠隔,感情靠着床上那点事牵着。现在,苏亦朗没心情跟俞多多胡搅蛮缠。倒是跟希格在一起,一起商量着买什么,一起商量着怎么样办白事,然后在那许许多多悲伤的日子,都是她在安抚他无助的心灵。
苏亦朗心里沉封多年的暗恋突然像一坛埋在地下多年的沉酿被启了出来。忽如一夜春风,那份爱恋竟然势不可挡。
此时,如果俞多多还能幡然醒悟,能够以轻熟女的姿态给苏亦朗最强有力的心理支撑,一切或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也是个性使然。俞多多非但没体量苏亦朗,反倒一次次跟他闹,怪他不够重视自己,生日都给她忘了。怪他陪自己时间太少,在一起时,阴张老脸,好像她欠他八百万吊。
苏亦朗其实并没有抱了必散之心,他只是觉得跟希格在一起很舒服。人在某种程度上讲,都是怕改变的。
没有外力推一推,苏亦朗也没有鱼死网破之心。所以,从这点上来说,爱情实在还是要趁早,年龄小时,不会前思后想,喜欢了就一门心思横刀立马追过去。到了三十岁的门槛上,有了些感情经历,谁都害怕先出一脚,受了伤害。感情的纯度反倒是不够了。
希格那样心无旁骛,把他当成弟弟看,也让他对这份感情没有一点信心。倒是俞多多帮助苏亦朗看清了他自己。他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要什么样的爱情。身体可以从一张床流浪到另一张床上,也可以醉生梦死,有今天没明天,但那种高潮后的空虚,无依无靠,唯有爱能添补。
那一次,他喝得大醉,希格给他弄了醒酒汤,借着酒胆,苏亦朗向希格表白,他说:“前尘种种如天外飞沙,从此过去。以后的每一天清晨,我都希望睁开眼看到你的脸。”
这是句很动人的话。希格纵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也会有了风化之心。
人谁无情呢?苏亦朗背着米米在公园里玩得大汗淋漓时,希格也是动心的。天冷了,家里的暖气不热,父母在家里呆着还得穿羽绒服。希格吃饭时闲闲地说了几句,隔天苏亦朗便带了安装工人去苏家安了空调。这还不算,细心到拿了电本,去交了一年的电费。他告诉陆家叔叔阿姨:“我和我姐没爸妈了,以后你们不嫌弃,我们就赖到你们家了!”高兴得希格爸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希格回来,老爸一个劲对希格说:“我跟你妈商量了,我们做些好吃的,叫苏亦晴姐弟俩来咱家吃!”希格也屋里屋外的转,心里暖暖的。
她去酒吧时,给苏亦朗带了老妈烙的葱油饼。苏亦朗吃得很香,说:“我妈啥都好,就是不会做饭,什么时候,我去跟阿姨把手艺学到手,将来烙给米米吃!”
希格起身给苏亦朗倒杯水,看着他吃,并不搭话。
如果没有万言来说每月给四千块让希格别找男人的话,如果没有俞多多的任性不懂事,或者一切都会停滞,或者会有另外的结局。再或者,一切都是天意,就算没有万言与俞多多的友情演出,相爱的人也终于会相爱。
就在两个人都铁了心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时,俞多多自杀了。
苏亦朗打电话给陆希格时,声音是颤抖的。陆希格像失重一般,匆匆从影楼出去,走在十一月冰城凛冽无比的街上。泪流下来,在脸上冻成冰。
终于拦到车,赶到医院,苏亦朗脸色煞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拄着头。俞多多的父母亲人一率阴着脸。希格站在走廊的一侧,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过去的,过去,那些人非吃了自己不可。她站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医院的走廊里灯光昏晕,偶尔有来往的护士、病人家属,没人注意到陆希格。
很快,俞多多洗了胃被推出来。
苏亦朗走过去,医生瞟了他一眼说:“年轻人,闹别扭也没个分寸,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多亏她没事儿,不然,后果你们想过吗?”
看不清苏亦朗的表情,医生的话却清晰地落进了陆希格的耳朵里:俞多多有了苏亦朗的孩子。
陆希格离开医院时,泪流满面。自己怎么就像是做了小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