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总不醒来该有多好,就那样沉沉睡去,一觉不醒。那样就不需要面对噩梦一样的生活,那样就永远可以生活在翔翔的笑脸里、何维的宠溺里。那样,春风杨柳,生活笑靥如花,一切都静水无波,是苏亦晴想要的生活。
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人能永远甜美地睡着,残酷的世界会叫她醒过来。
苏亦晴睁开眼已是在医院里。天黑了,病房里的灯光昏暗。每张脸都是模糊的。
医院里特有的来苏水味儿是苏亦晴熟悉的。她无数次来这里找父亲。苏亦晴看父亲在一间又一间病房里查房,看那些病人虚弱地躺在狭窄的床上,闻着来苏水和药水混合的气味。那时她是轻松的小女孩,她从没有躺在病房里的经历。
而此刻,她全身木然地躺在一床狭小的病床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甜美的小护士冲她嫣然一笑,“你醒了?”
苏亦晴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脑子里浮现的还是超市里又大又红的樱桃,翠绿的大冬瓜。好半天,人钝钝地回过神来,她张开嘴使劲全身力气却发出了很小的声音问:“我……我……怎么在这里?”
自己是又血糖低了吗?头怎么这么疼,人像羽毛一样没有一点重量。她努力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却一抬眼,看到的是悲伤欲绝的父母。他们的脸虚虚实实,不是很真切。苏亦晴的头还是晕,她抚了一下额头,想让自己从某种状态里清醒过来。却一点作用都没有。两边的太阳穴像是被铁丝穿透了一样,一跳一跳地疼。头疼得让她觉得一使劲,血管就会崩裂。
父亲苏之简“咚”地矮下身子跪在她面前:“小晴啊,爸对不起你啊,没给你看好翔翔!”一屋子都是哭声。
苏亦晴的脑子像被锤子重重地击了一下:“翔翔,我的翔翔呢?我要我的翔翔!”一声出来,撕云裂帛。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体直直地撞到跪在医院的地上老泪横流的父亲。
“爸,你跪着干啥,翔翔呢?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何维呢?是不是何维在陪翔翔?”苏亦晴抱着父亲的身子跪了下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苏亦晴、苏之简父女俩拉起来,个个侧身抹眼泪。
苏亦晴的眼睛是空的,嘴里却还是喃喃地念叨着:“妈,翔翔呢?翔翔一个人在家?你们怎么能让翔翔一个人在家呢,他才五岁!爸,你快打车回去,我没事儿,翔翔胆小……”
“苏亦晴啊,翔翔没了,翔翔从楼上摔下去了,你醒醒吧!”是妈妈悲痛欲绝的哭声。
“姐,姐,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弟弟苏亦朗紧紧地攥着苏亦晴的手,苏亦晴身体里的力量渐渐弱了下来,却没有眼泪。
人在最痛的时候,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在罢工,不知道反应。亦晴是这样的吧。就像刚刚伤到,是不知道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