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炀端着一个杯子,坐在落地窗前,冷冷的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威士忌。
杯中的酒很凉,此刻的心更凉。
他捡起地上那请柬,阮苑和韩茉莉的婚礼,正是明日举行。从那天的旋转餐厅回来,他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喝酒,他想着把自己喝死算了,反正,自己的女人也给了别人,在这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也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他再也无法替自己找到,能够存在的理由。
这样一个无法预知自己未来在哪里的人,他嘲笑自己。
活着有什么意义。
就连这请柬也是手下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他笑着望着阮苑的名字,这两个他曾经都爱过的女人,如今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而自己这样子,算是惩罚么?
惩罚他的一心二爱,惩罚他的一心二用,惩罚他的拖累和辜负。
远远的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皎洁的天空和白色的朵朵白云都是那么的纯真美好,苦笑着问自己这样的结局,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满意。
自以为做了最大的牺牲,可是,自己那么的伤心。
他勉强挣扎着站起身,走进了浴室,打开了水龙头,整个人穿着衣服,坐在浴缸里,袖子衣服都全部湿透。
他抬起手摸脸,不知不觉,自己也会流眼泪。
想起每一次洗澡她都在门外闹,说着要进来,像是一个小孩子,有次他洗好了用浴巾把自己简单的包起来,守在门外,果真她抱着水果沙拉,满嘴是沙拉酱汁的嚷嚷,他就开门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她被吓到了,嘴里的苹果噎到了一晚上都在流眼泪。
秦炀不禁扑哧的笑出声。
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可爱到,就算是你恨她的离开,可是,想起的,关于她的所有事情,都是能够让他笑出声来的,不过只是回忆,不过只是过去,为何自己这么的念念不忘。
酒被喷头洒下的水冲醒,他站起来,脱了衣服,把自己洗干净。
秦炀一向是个很爱干净的男子,他的衬衣总是摆满了整整一个衣帽间,各种颜色的各种式样的干净整洁的衬衣,他每次出现都是那么的利落纯粹,仿佛一朵云,仿佛一阵风。风一样的男子,你看不透他的一切,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
可是,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换衣服,他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这样睡了被惊醒,醒了就喝酒,已经不知多久,饿了吃一点秘书放在桌上的披萨,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也并不在意。
只是,熬到了阮苑结婚那一天,就好。
只是,看见了她幸福,就好。
那么死而无憾了。
水滴落在身上,透过薄薄的玻璃,看得见他身上的伤痕,那么的丑陋,匍匐在他健美的身体上,曾经的秦炀是那么的完美无暇,而现在的他,看着镜中带着伤痕的自己,那蜿蜒的如同蜈蚣一样的疤痕,手臂无力的捂着镜子。
如果我死去,你是不是就能够知道,我曾经是多么深沉的爱你?
看着我这身体,就懂了我的一切吧。
闹钟响了,秦炀起身,干洁的身子,已经干透了的头发,黑色的性感。
双手撑在床上,无力睁开的眼睛,眯着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晴天,随即眼睛飘到了红色的请柬,原本有些无力的身体,仿佛被充满了力气,一跃而起。
站在衣帽间,看着整整慢慢三个墙壁的衣服,忽然不知道穿什么好了。
手指在衣服间逡巡。
最后,定在黑色的礼服上,他只穿过一次,这是他出席巴黎的一个会议,一个著名的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做的,当时佩佩看了就喜欢的拿不下眼睛,恳求他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她也弄一件,这样的高级定制服装,太过服帖,就和第二层的皮肤一样合身。
他穿上衬衣,挑了一对香槟色的袖扣,浅粉色的领带,最后,把礼服拿在手中,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走出房间。
摸摸嘴上的胡子,已经生出来很长,折进了洗手间,涂上泡沫,自己慢慢的开始刮。
从前不习惯这样麻烦的步骤,却被佩佩养出了这样的毛病,她经常絮絮叨叨的说,男人在用泡沫刮胡子那一刻最性感,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就开始练习,第一次还把嘴刮出了口子。
他是不是老了,为何,脑子中,关于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关于自己的,都慢慢的淡忘了。
看着时钟,已经十点,吉时是十一点十一分。
他想着还要去买礼物,穿上了外套,匆匆出门。
开着卡宴,在马路上狂欢。
速度扬起的风,清爽舒畅。
他把车子停在了花店的门口,下了车。
他看着店里芬郁的花儿,目光停留在百合上。“给我包九百九十九朵百合,送到这个地址。”他在纸上写下了阮苑婚礼的地址。
店员喜笑颜开,“先生,请问署名是什么?”
他看着百合纯洁无暇的样子,微微一笑,“就写不具名先生吧。“
刷完了卡,他离开花店。
阮苑曾经闹过他,说秦炀如果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我和别人结了婚,你要送我九百九十九朵百合,因为我要别人知道,曾经有个男人真心爱过我。
他记得。
都记得。
阮苑失忆了,也好,把他们之间所有尴尬的不愉快的过去统统忘记,把那些无法解释无法改变的情节都忘记,把他们曾经相爱和他的背叛忘记。
人生,并不只有铭记,还该拥有忘记。
谢谢大家的喜欢,么么~~
佩佩听从了苏瑾的建议,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雪纺裙,木耳边,放下了头发,整个人清净的仿佛一捧水。
景之行的车子停在门口,佩佩吸着一支烟,看着他的笑容,他那么的开心么?自己原来也可以成为别人的快乐,她现在才领悟。
走进了婚姻,是把自己送进坟墓,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那人,就是秦炀。
她把烟掐熄,最后望一眼这个地方,这个他布置的他们的新家,拖着行李,走出门去。
院子里的芙蓉花,开的正好。
我用四年浇筑一份爱,你用一分钟毁灭。
是我太傻。
阮苑的婚礼后,她就要搬回她曾经的房子,和他最后的一丝关联,她也放弃了。
车子在这条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路上疾驰,这条路,两岸的小树已经长大,葱郁的绿色入目,欢快跳跃。
四年前这里还是不成形的建筑群,四年后,这里已经俨然是一个繁华的别墅区。
秦炀和她的第一个的成品房,他们都抱着无限的期待,果真,它的确是一块宝地,只是,你还在意么?
车子转出这里。
向着海边的碧海蓝天假日酒店开去。
那里可以看见整座城市最美的海景,还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阮长峰虽然被查办,但是家中积攒了几十年的财富,都没有被查收,也是因为上面那些人的荫庇,所以,只不过是给他一个责罚,对于财产并没有收缴。
阮苑自失忆后,性情大变,像是一个单纯少女一样,童真纯洁。
忘记了那些伤痛的过往,也很好,给了她一份没有过去的白纸。
韩茉莉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起码是可以真心的依赖。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时间飞快。
就像是捉摸不到的星光。
就像是无法触及的太阳。
我们在里面挣扎嚎叫,时光的飞速不会停顿。
有人在这里找到了幸福,有人学会了忍耐。
有人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有人没有了眼泪。
车子停在了假日酒店豪华的门口,门童上来为佩佩开门。
她走出车子。
正巧看到有人搬了很多的百合进门,那百合的香味清幽淡雅,那么那么多的百合凑在了一起,煞是美丽。
佩佩淡淡笑。阮苑也曾经被人这么深刻的爱慕过。
但是,这男人既然能在她的婚礼送来这么多的百合,那么一定是放下了这段感情,他一定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真心的祝福这位曾经的心上人。
如果,她的婚礼,她能看到秦炀的花,她不知道自己是心痛还是心安。
酒店的冷气十足,很多的友人亲朋已经等在门口,焦急而忐忑。
她看着这个场面,已经没有什么知觉。
曾经这样的场景,是她的梦。
高濠甯站在角落里冷冷的吸烟。
苏瑾并没有陪伴。
景之行看到了熟人,轻轻和佩佩说,“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佩佩浅笑答应,遂走向了高濠甯。
“高少爷,怎么没和苏瑾一起来?”
高濠甯见来人是佩佩,就扔了烟头。“她今日有手术,会晚一点来。”
她哦了一声。
“佩佩,你看着这场景,会不会难过?”
他严肃的看着她。
佩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濠甯已经做了一个无比伟大的决定,他要告诉佩佩真相。
“我和他在最爱的时候有过一场婚姻,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后来这些变更,我无力更改,也没有办法埋怨,这不是谁的过错。”
他拉着佩佩走离人群。
这里的人很少,他无比认真的看着佩佩的眼睛。
“我想了一个晚上,这个事情让我坐立难安。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佩佩看着高濠甯诡异莫辨的脸色,忽然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她知道,一定和秦炀有关。
“好,你问。”
高濠甯请了清嗓子,“如果在你面前,一个是可以给你一辈子幸福的男人,但是你并不爱他,一个是无法保证明天的男人,但是你深爱他。你会选择谁?”
佩佩的心脏跳的飞快。
她知道第一个男人是景之行,那么,第二个,就是,秦炀了。
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眼睛仿佛浮着水光,定定的看着高濠甯,“我选秦炀。”
时间仿佛被定格。
我在选择你那一刻,就决定了承担以后所有的忧伤和痛苦,不管跟随你有多少的苦痛。
我都坚定。
高濠甯按着佩佩的肩头,“你答应我,不可以伤心,我就告诉你。”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痛,让她无力呼吸。
“秦炀,在美国的时候已经被下了死亡通知,他拔了管子,跑回来,只为了看你一眼。”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彻底忘记他。”
“他在参加完阮苑的婚礼后,就会离开这里,回到美国。你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佩佩感到自己的世界,被震裂。
心仿佛被撕碎。
那么,是不是你的冷酷,你的残忍,都是为了我,那么是不是你的陌生你的绝情,都是为了我。
所以你买下了我的所有幼儿园,在门外看着我的笑。
所以你看到之行向我求婚,你带着笑就离开了。
所以你是天底下最笨最傻的男人。
佩佩的心,仿佛被救活。
她按捺着自己的飞速跳动的心脏。
我终于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就算是只有一秒,也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