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有聚倒是并没有哀求龙临救援,只说黄大构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此番得到星河殿的鼎力支持,恐怕就要大举反扑云云。
龙临和大家说了此事,曹恒立说:“素闻星河殿虽然势力极大,但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与修真背景的王室公然对抗。此事大有古怪,还是得再参详参详...”
龙宝着实惦记那对金莲香木的打坐椅,不过他也明白龙临担忧云水曦有性命之忧,不愿万里迢迢赶到渊南去掺和这种不相干的事,除非知道云水曦确实安然无恙...胡旺财最懂他的心思,插嘴道,“两位老爷,前一阵子我和占一腿,不,雪沾衣一起追踪几个小海妖的时候,听见他们商量着要逃往鲛人宫去避一避。听说云飞扬的老娘就是鲛人,这些鲛人在海里耳目特别灵便,或者知道云圣女的情况也未可知。”
“鲛人宫?在哪儿?”龙宝一愣。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鲛人喜欢唱歌,循着歌声去找,那就错不了。”
龙宝一听到唱歌,立马想起了歌魔宗那帮奇葩,小脸微微变色。
曹恒立见识较广,也知道他和龙临在歌魔宗的经历,笑道:“二老爷勿忧!久闻鲛人歌声优美之极,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最能迷惑心志,令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多有修士因此丧命,不可不慎。”
龙宝最听不得这种话,在他看来,世上除了萝卜不可自拔,没有什么是“不可自拔”的;魅惑那一套,对他和龙临根本行不通。
打定主意后,龙临让大家服下他自己炼制的隐身丹,乘坐破空燕在大瀛海上低空飞行,细细搜寻,一连数日,毫无收获。一些往来商船上的人偶然见到到天上有一团彩云飘过,也有一些低阶修士站在船头指指点点...但是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鲛人黄昏时分在礁岩上唱歌的情景。
曹恒立格外留意海面上和岛礁之间有没有设置隐形的阵法,但是感觉并无异常...直到飞近凤岐大陆的一处海面,发现此处海水泛出粉红,并隐隐成圆涡状;崔如铁取了一份海水察看后说,这粉红不是桃花藻造成的,气息有些特别,略含血腥味。龙宝也注意到了,问:“会不会下面有什么古怪?”
龙临拿出轩辕镜对准圆涡照视,镜中只模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方形“囚笼”,并非宫殿模样,显然有特殊的隔绝阵法,连轩辕镜也不能透视内部。龙临让崔如铁收起破空燕,招呼大家释出灵力护罩,潜入海中。
愈潜愈深,巨大的水压使胡旺财、曹恒立和崔如铁的护罩相继破裂,龙临和龙宝将他们纳入自己的护罩中,最后龙宝的龙云罩也被挤破,龙临就将大家都收入自己的护罩之中。一个四层光幕的灵力罩在幽暗的深海中飘飘曳曳,不知潜行了多久,突然发现眼前有大片卷曲飘荡的黑色无名“水草”,粗细长短不一,大体都有十多丈长,仿佛海底埋着一个脸朝下的巨人头颅,长发飘摇在水中;黑色水草上有许多明明灭灭的彩色水泡,触之即溃,又不断生出,很有惊悚诡异之感。
黑发缭绕中,龙临看到了那个“囚笼”,是一根根粗大的浅蓝灰色半透明的柱子围成的阵法,间隙很宽,游鱼可以自由出入,但是龙临的灵力护罩一挨近柱子,就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轰击了一拳,护罩剧烈地凹陷下来,四色灵力光芒扭曲混乱如森罗厉鬼,狰狞磨牙欲择人而噬,发出刺耳酸牙的爆鸣之音,把胡旺财吓得两眼翻白。
囚笼正中有一根墨黑的细长柱子,柱子上朦胧可见倚靠着一个女人,一蓬蓬的粉色血雾正是从她胸际散逸而出。这女子面目不清,只见一头墨蓝色长发在水中袅袅浮动,显然并非人族。
“你是谁?”龙临和对方几乎同时发问。
囚笼中的女子挥了挥手,打了几个法诀,粉雾散开,露出一个女子的形貌,碧蓝色的大眼睛像两颗宝石般璀璨生辉,肌肤如精心打磨的砗磲,莹润皎洁,毫无瑕疵,两边颧骨各有几滴银色的小鳞片,犹如泪斑,更显得招人怜爱;最触目的是她的下身有一条长长的鱼尾,遍布玉色鱼鳞,这鱼尾在小腹之下又自然开裂,露出一双修长、白皙、匀称到极点的人腿。
她穿着一件半透明的鲛绡,衣裳上有一条一条的细细珠光,妙曼身材清晰可见;前胸有一个非金非玉的圆片,流转着五色晕华。只见她身体微微前倾,露出背后一条黄色链条,链条没入身后的墨黑柱子。龙临这才发现这链条贯穿她的整个胸背,那个圆片正是这条钉链的“扁头”。链条较短,以致她既无法站立,也不能平躺,只能这样痛苦地半坐半倚。
“哇,好美!她就是鲛人吧?”胡旺财惊叹。
“我是大瀛海的鲛人王,名字叫何罗,是云飞扬的母亲。”
鲛人主动说。她的声音虽然低弱,但柔媚酥软,加上眼中凄恻哀婉,令人心神动摇,恨不得立即上前为她分担这份苦楚。曹恒立和崔如铁不自禁地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胡旺财更是眼泪汪汪起来。
虽然听说过云飞扬的母亲是鲛人,但此时听到这个何罗开口表明,大家还是被吓了一跳,尤其想到云飞扬被龙临假扮的“石补天”砍成两截的情形。
龙临向她说明了自己和龙宝的身份,解释了到大瀛海的原因,并坦言想寻找她打听云水曦的境况,问道:“是谁把前辈囚于此处?”
“云水曦回来了?”鲛人何罗美目一亮,显然对云水曦的行踪毫无所知,继而神情一暗,怒声说,“是念秋黎那个贱人把我钉在这里的,她让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受尽折磨...我儿飞扬去大燕国之前来看过我,告诉他想迎娶大燕国的惊澜公主,借助大燕国的力量帮我脱困。这孩子最是孝顺,因为我的事,一直活得好辛苦!...”她哽咽落泪,泪珠入水不融不浮,竟然变成一颗颗质地颇重的明珠,缓缓沉落在她的腿间,“前一阵子,念秋黎那个杀千刀的恶毒贱人特意下来找我,告诉我飞扬被灵宝阁少阁主砍掉头颅的事,对我百般奚落嘲讽。我苦命的儿...”何罗伤痛地大哭起来。
龙宝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不敢吱声。
龙临想,难怪大瀛海对云飞扬被“石补天”砍掉头颅的事反应平淡,大约这事原本就是云飞扬自己的主意为主,云水寒倒是无可无不可的。
曹恒立向她拱手问道:“云夫人,我看此困阵高明至极,绝非念秋黎的化神境所能为,不知您是如何被囚禁于此的?”
曹恒立的一声“云夫人”让正哀恸不已的何罗颇为喜悦,一张脸焕发出惊人的神采。她停止哭泣,满怀期翼地看着曹恒立说:“这位前辈可是阵法师?念秋黎的确没这份手段,但她的家族是凤岐大陆顶尖的修真门阀,势力极大,云家要想在大瀛海站稳脚跟,没有念家的鼎力支持不行。所以那贱人尽管容貌丑陋性情暴戾,云哥也不得不百般忍受...一百多年前,那贱人对我施以偷袭,将我制住后,再让凤岐念家的两个炼虚境高手合力开启这个囚笼一个时辰,将我钉在此处,从此受尽折磨!”
两个炼虚境,只能将这个囚笼开启一个时辰...龙临暗暗咋舌。
至于这个囚笼出现于何年何月,何人布置,鲛人王何罗却一无所知,说,只记得她开启灵智起,这囚笼就已存在于大瀛海底;只有普普通通的小鱼小虾可以自由出入,稍有灵力波动的就会被隔绝在外。她还说,云飞扬也尝试过让元婴修士藏匿于海鱼体内进入囚笼,结果尚未近身,海鱼就全身爆裂成血肉之浆,连修士的元婴也炸成金色粉末...自此再不敢妄动。
她挂念云飞扬,不断地追问他的境况,龙临只能含含糊糊地宽慰她。
这个备受折磨的鲛人王让他联想到自己杳无音迹的生母龙女,不禁心里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