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阿笑还竟让其师门以为可光耀诡武门,方才撒了召集令予她?”卞朗面目轻松如此言说。
“莫不成你竟知晓其被逐出诡武门之后在哪国哪邦谋了一官半职?抑或经商谋财成了富贵一方的商贾?诡武门怎就以其为充斥正能量之正面形象的榜样模板了呢?”了然于牙缝中挤出这番话作为向卞朗的解答。
“莫非诡武门于暗中相助木仁国?”众人言谈之时,宁怡却在思忖,此时便讲出其反复推理得出的结论,“纵是诡武门以往从未以门派名义公然倾向于某个国邦之阵营,然放眼天下,国邦之间每起纷争却总有那么师出诡武门的现于乌崖谷之对立面。譬如我等此番之举,受乌崖谷朝廷所托,以木仁国为标的,音信甫一浮露,木仁国朝廷、军中几位要员便由自诡武门出师的担当了。由是可辨,此次诡武门定会规模巨大、昭然于世地与乌崖谷交恶了。故此,宁某以为若是我等思量着以探囊取物之势拿得薪金、减免弟兄姊妹之无谓伤害,还是要与大当家的及乌崖谷朝廷商议一番再做定夺为好。”
“不必与我等再做商议了,我同秦大当家的已议定暂且免去前番拟定之举了。”不待他人表达疑虑,此番言语已飘然入耳,众人望去,只见四五人缓步走来——乌孙丛英与秦难并排走在前面,身后的是乌崖谷宫廷三个侍从孙辞、陈革党、王从密,拖在最后的是迈着浪荡公子步的优哉游哉的柳遇。
与众人讲话的是乌崖谷三席国相乌孙丛英。秦难与乌孙丛英此二人身形矮小却作为领路人走在四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前面,乍眼观瞧,难免生出些不甚协调来。
见两位大人物驾临,众人纷纷作势迎接,乌孙丛英急忙大步向前,对众人还礼,“诸位英雄不必客气,乌孙丛英这厢有礼了。”众人尚未回应,他却又道,“关乎免去义举之事,乃是经我与我国主及旁的诸位议事国相相议之后方才确定的:一是为确保诸位英雄性命不受危及,二是我家国主应我神圣联盟诸位王主协商之决议,调和内部之纠葛。然诸位英雄大可放心,已给予诸位的定金万万是不会收回的,但,”乌孙丛英转向表情呆滞的胡笑道,“胡笑姑娘,此次恐要劳您移动芳踪,代我神圣联盟回返诡武门与师门做个了断,抑或说是代替诸位王主给诡武门一个交代。”
“你这黑皮矮子竟与诡武门里应外合下我等弟兄的黑手?”了然全然不顾这撒泼之言将秦难这个大当家的也圈了进去,猛挥手抄起黑金齐眉棍横在了乌孙丛英眼前、一股风声直扑乌孙丛英鼻尖,可那乌孙丛英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乌孙丛英身后冲出来的陈革党伸出臂膀正中那黑金棍,发出闷声肉响,陈革党那格挡所用的臂上瞬时生出一道红印子,疼得咬牙切齿、猛抬衣袖带起一阵轰然风响,袖口中传出袖箭机关的触发声响,眼见两伙人之间就要起了火并的架势,乌孙丛英与秦难齐高声呵斥道,“不可造次。”
陷于冲突漩涡中心的了然、陈革党闻听上方的训斥这才各自退了开去。
“想乌孙国相大人是不会如我这愚钝兄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想象的那般吧?”戒灯满脸堆笑来在了众人身前,用他那肥硕肩膀一抵便将了然挤在了身后,含笑向龇牙咧嘴忍着疼痛的陈革党行礼致歉。
“我家大人怎会行出如尔等所言的那般不堪的事体来?”孙辞来至在戒灯近前,“再之如何我等亦是不会因你等泼汉而去为难一介弱女子的。此次之所以要劳烦胡笑姑娘移尊诡武门,也是因众家王主同诡武门商议之后所达成的决定而已,况且,此去亦只需胡笑姑娘同诡武门讲明真相,无有其他小人行径。如若诡武门有对胡笑姑娘不利之举,想我乌崖谷百万将士亦非等闲之辈、乌合之众,若是他等要行不义之事,我乌崖谷荡平诡武门也并非不可!”
了然听得孙辞这般言语,顿生不屑,正要发作相讽,忽闻一声洪钟之响,“不肖小儿,胆敢如此信口雌黄,辱我诡武门于无物!”众人闻听各个惊异,皆望向周遭去找寻声响处,兹是就凭往日里听得蚊蝇扇动翅膀之声便可知其何处来的胡笑此刻亦是不可辨出这声呵斥源自何处。
正于众人愣神间,又不知何处发出金丝暗响,戒灯暗道不好,仰头喝道,“厉璋侠客不可如此!”兹是戒灯这一叫喊于已然发生的惨象却仍是迟了——只见孙辞登时僵立在了当处,面目惨然、口中浸出一丝鲜血、裆下污秽不堪。众人观得,皆是呆若木鸡了。
陈革党先于众人做出反应,对孙辞道,“孙辞兄弟,你如何了?”怎料,其呼唤之声一落,孙辞竟如秋风吹拂之枯叶,砰然倒地了。
乌孙丛英此刻不顾俯身去召唤孙辞的陈革党与挡在身前的王从密,神情慌乱环视四周,高声道,“敢问是哪位高人行如此小人之举?还不现身我见!?”
不等乌孙丛英吆喝之声落毕,戒灯于人群之中目瞪乌孙丛英口中咿呀,众人观瞧时,不见乌孙丛英有何异样,只见其身后凭空地突兀地现出一老翁来。
被人瞧得生出窘迫来,乌孙丛英倏地转过身去,双目圆睁——但见那老翁头戴一顶紧致致白雪小帽,颈间一条雪白纱巾,身披一件白雪大氅,内套一锦雪白褂服,下着一条白雪长皮裤,脚蹬一双雪白长靴。
这一身白得老翁映着月光,乌孙丛英面目也被惊得渐生苍白。
反观那老翁,除却须发与衣着同白,皮肤竟如孩童般紧致,双目熠熠生辉,阴冷之声低低一笑,听得众人浑身一紧。乌孙丛英亦是浑身愣怔,但故作镇静、口条打颤道,“敢问来人名和姓。”
“前诡武门右护法厉璋!”不知这厉璋老翁如何修炼得来如此强悍之内力,兹是盯着乌孙丛英瞧了一眼,竟使他下盘不稳、踉踉跄跄倒退了数步。
“予虽不知尔等所论之胡笑女娃是我诡武门哪代弟子,又与你这乌崖谷小官官有甚瓜葛,可这不肖的小儿胆敢如此羞辱我门着实嫌命长了。”厉璋瞥一眼躺倒地上、一命呜呼的孙辞,却径自突兀地去了,众人耳中只回响着,“为虎作伥者死!”
“莫非厉璋竟有这起死回生的手段么?”乌孙丛英仍陷于愣怔,下盘微颤,裤裆之中泛起热潮。
厉璋,秦难之表叔公、戒灯之前师公,闭目养神打坐于蒲团之上,“你二人再不要苦苦相求——秦难,你我二人之亲戚关系可是八竿子敲打方才够得着的,兹是老朽于冷山境内已是无有直系亲属了,再续上些血缘至亲岂非不便?戒灯和尚,自打老朽入得诡武门时便与你不再是同门中人,纵现下老朽已出得诡武门,你我却也是陌路而已,再莫言讲我等个中同道之缘了。”
“纵然如此,厉璋叔公便由得那乌孙丛英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管不顾么?”秦难言语哽塞。
“呜呼,秦难,你演得这戏目如此煽情,可是胜过那刘皇叔的,”厉璋言语间使出意念移物的旷世绝学,将一盏竹叶青茶送至在了秦难眼前,又将目光移至戒灯,“戒灯和尚,秦难乃是一颗榆木脑袋,谋事为人往常兹能想得肤浅,你这个世事看得十二分通透的出家人、狗头军师却不能指点你家主公的迷津?莫非江湖之上那等关乎你的传闻却只是以讹传讹,你也只能识得此事体仅有乌孙丛英于背后做得推手么?”厉璋双目缓缓圆睁,“此事绝非尔等所料,乌孙丛英于布局者的心思相比,简直是不如沧海一粟、撼山之蝼蚁的。”
戒灯闻听至此,微微举首,“那玉璋师公可愿搭救冷山百姓于水火?”
厉璋轻声一笑,不理戒灯问话,却对秦难道,“秦难,尝尝这由从乌崖谷化缘所得的竹叶青茶之味道如何?”
秦难于半悬空中毕恭毕敬恭敬捧起茶盏,先是置于鼻前嗅了一嗅茶香,而后轻呷一口,将那茶水于口舌之间品咂其中滋味,不时便眉目微蹇,对厉璋道,“初闻时是茶香扑鼻只觉可回味无穷,奈何入口之感却是苦不堪言,口舌之肤仿受众虐交加之苦。”
“江湖上那些小孩子,人人皆称你秦老大粗中有细、可担大任,而老夫如今看来,真乃只是风传尔。”只见厉璋又使一招意念移物将那茶盏从秦难手中夺走。
秦难一时遭遇了茶水于肌体之生理摧残,身为宾客又被主人从手中夺茶之心理折磨,两难相加生出得难堪使得秦南只得目送、凝视着那茶盏悬在半空、飘然至厉璋眼前,但闻厉璋悠悠道,“世人皆言冷山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盛产集天地灵气之奇物,然乌崖谷地大物博,其所产之物却也不比你冷山产出有何差池——譬如此茶,”那茶盏又于戒灯与秦难眼前如陈示般飘飘然游走一番,“此茶宛若其名,大多饮茶之人只知此茶嗅得之香气恰如青竹青翠碧绿、秀色可餐,却不知如何方得一品此茶之玄妙。茶水一旦入口,口舌之感胜似满山苍竹一般,又糙又苦。今日我观,秦难你也如那平常茶客一般,自是不知饮此茶时,茶水之味亦如远观满山青竹美景之身心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