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瞥一眼兰梦霖,说道:“相助?为什么?”
兰梦霖又是吃了一惊:“这……这店家为了掩护你我而受到连累,眼下他有难,难道公子……公子不出手相救么?”
踏雪摇摇头道:“那个为首的人很厉害,我眼下不是他的对手。”兰梦霖急道:“难道只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公子便可以置道义于不顾吗?那店家愿意冒着风险庇护你我,难道他就是这首领的对手了?!”
踏雪斜眼望着兰梦霖,似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兰梦霖见踏雪仍然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怒道:“小女子原本以为,公子乃是急公好义,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士,想不到竟是看走了眼!不敢劳烦公子相送,更不敢累及公子犯险,小女子现在出门去便可!”说罢便要拉开房门。
突然觉得肋下一麻,知道自己已经被踏雪封住穴道,方要呵斥,又是一指点来,将自己的哑穴也封住了,做不得声。踏雪在一旁说道:“在下答应了霍老,要将你带回秦皇岛,若是有失,在下的朋友性命不保,故不会让兰姑娘犯险的。”
兰梦霖听到楼下掌柜的及众伙计的惨叫,以及各种敲砸桌椅的声音,心中无比焦急,但在踏雪听来就是无动于衷,不由得怒目而视,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踏雪却没有在意兰梦霖的目光,仍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楼下的情况。突然听闻那为首之人大喝一声:“全都散开,到各个房间里去找!”众弟子“是”了一声,轰然而散。
兰梦霖一听,顿时脸色转白。踏雪将她抱起,放在门后左侧,自己则躲在门后右侧。听见一帮“蹬蹬蹬”的上楼梯的声音,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命令道:“两个人一组,去房间里搜索。那小妮子不会武功,不必害怕!一有情况,立刻来报!”于是各自散开,果然有两个脚步声向着他们所在的房间而来。踏雪心道:“你们这般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不给你们个下马威,你们就不知道你们追的是谁!”
主意已定,示意兰梦霖不要慌张,随后屏住气息,蓄势待发。由于得知兰梦霖并不会武功,完完全全是个弱女子,故那两个搜索的弟子也没有什么防备,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却根本没注意到门后藏着两人。踏雪见他们走到房外看不到的地方,骤然出手,毫无声息地先点了一人穴道,然后右手捂住另一人的嘴,左手同时拔出他的佩剑,运足力气从背后猛地一刺,将这弟子腹背贯穿,仍不肯罢休,猛地一发力,剑尖扎入他身前墙壁一尺多深。这弟子猛地被捂了口,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后背一凉,被猛力一推,已然被钉在了墙上,还未感受到剧痛便一命呜呼了。
身后的弟子看到了这一切,然而穴道被制,动弹不得。踏雪冷笑一声,也缓缓拔出他的佩剑。那弟子再傻也知道踏雪想要做什么,满眼的惊惶和哀求,但踏雪毫不理会,将他拖至墙边,仍是一剑,也将他钉在了墙上,同他身旁的师兄弟一并归了西。二人脚下血流满地,双目犹自圆睁,情状极其可怖。
待踏雪收拾完二人再回过头来,门后的兰梦霖早已是面无人色。她一个幽居湖边的单纯少女,何时见过此等血腥残暴的场面?见踏雪向她走来,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极大地恐惧,似乎自己目睹了这一切,便也要遭到踏雪的毒手一般。
踏雪担心解开她的穴道,她只怕要与自己作对,于是将她背在背上,打开房间窗户,见其正对这客栈的后院,踏雪将轻功催到极致,先跳到对面马厩的木制棚顶,再跃到地面,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但兰雪众人把守着客栈正门,倘若骑马,纵然再小心,那为首之人也一定会察觉。于是背着兰梦霖,越过矮矮的院墙,迅速向东离开了卢龙镇。
踏雪沿着官道,背着兰梦霖向东狂奔了十里远,正感到力不从心之时,恰好遇到一队商旅缓缓向东而行。眼下趁着兰雪的追捕大多还集中在卢龙镇,正是突破追捕的大好时机,踏雪也顾不得许多了,看准一匹最骏的马,在经过之时,突然纵身而起,飞起一脚将马上之人踢了下去,自己则背着兰梦霖稳稳地落在马上,双腿一夹,那匹马便撒开四蹄向前飞奔。
众商人如梦方醒,几个反应快的立刻呼喝着纵马追赶,其中一人还张开弓箭向踏雪射来。踏雪听闻背后风声,立刻将兰梦霖抱至身前,同时回身将箭矢一把抓住,反手扔了回来。只听“铮”的一声,那人手中长弓应声而断,众商人大惊失色,惧怕踏雪之威,逡巡不前。
踏雪慑住众人,再无顾忌,纵马向东,路上只是稍让马匹歇息,一口气奔到了抚宁县,这才停住脚步,找到客栈歇息。掌柜的见到踏雪背了个女子前来,满腹疑惑,但踏雪瞪上一眼,又怎敢多问半个字,忙不迭地给二人腾出两间房,踏雪将兰梦霖轻轻放在床上,这才解开她的穴道。
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兰梦霖方一得到自由,又是扬手一巴掌向踏雪打来。但这次踏雪一把将她的右手攥住,淡淡地问道:“兰姑娘这是为何?”
兰梦霖怒道:“无耻之人!别人为了救你,甘冒那么大的风险,在兰雪城的地盘上得罪兰雪城;你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兰雪的人对他拳脚相向而无动于衷!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冷酷无情、不懂知恩图报的人!”
踏雪想到杜月还在霍长生手中,强忍住怒火,淡淡地说道:“在下解释过了,在下胜不了那领头之人,纵然出面也于事无补。”
兰梦霖怒笑道:“好一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永远只知道欺软怕硬!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舍生取义?!懂不懂什么叫救人危难?!”
踏雪终于忍耐不住,猛地将兰梦霖右手一甩,喝道:“你给我闭嘴!”声如炸雷,将毫无内功的兰梦霖震得头晕目眩。
踏雪怒道:“我是受了霍长生之托才来救你,若不是我的女人的性命仰仗他来救,你这小妮子的死活关我屁事!霍长生只要我将你安全带到秦皇岛,可没叫我事事都听你的吩咐!更没叫我一路之上去行那种蠢到极致的仗义!”踏雪盛怒之下,想到什么便冲口而出,全然没有注意到杜月在他口中已经变成了“他的女人”。
兰梦霖见踏雪大发雷霆,想到先前他残杀兰雪弟子的情形,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踏雪却越说越激动:“你这小妮子毫无见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那掌柜是为了你我而遭了秧,可他的图的是什么?!图的是你我安全离开?还是你我落入兰雪的手中呢?!他欺骗兰雪的谎言已经被拆穿,难道你出面他就没有得罪兰雪了吗?!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对着我指手画脚!?”
“我贪生怕死?!我胆小如鼠?!你自己胆大包天,你敢夜闯兰雪城总部吗?!你敢去兰雪城地牢劫狱吗?!我这一下子,又是为了谁才挨的?!”说罢,踏雪一把扯开左肩的衣袍,肩头上刘旭洲留下的那一鞭的伤痕依旧鲜红,鲜血方才结痂,从肩头一直延伸向胸口,又宽又长,触目惊心。
见兰梦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踏雪余怒未消:“你自己光存着所谓行侠仗义的伪善,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你知不知道你只会坏事,只会成为拖累?!你自己喜欢送命,那你去啊!去让兰雪城的人抓你走啊!留下霍长生在岛上孤独终老,留下你娘生死不明,你自己却一个劲的往敌人的怀里送,还以为自己十分侠义,死得其所吗?!我呸!”
踏雪说罢,走到门口,回头向已经委屈得落泪的兰梦霖说道:“老子明日便启程,一天之内便能赶到秦皇岛,你若要来,便跟着;还想去送死,那趁早给老子滚!”说罢一转身,摔门而去。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踏雪结了帐,来到马厩之前,发现兰梦霖已经等在了那里。细细一看,她面色苍白,双目红肿,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又掉了不少眼泪。踏雪牵过马,向抚宁县外走去,兰梦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无话,安静地十分压抑。
来到镇外官道,踏雪回身,冷冷地问道:“秦皇岛,你到底去不去?”兰梦霖轻轻地点了点头,踏雪又指着这匹马说道:“这匹马,是我做强盗,从商人手中抢来的,你坐不坐?”兰梦霖咬了咬嘴唇,稍一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踏雪哼了一声,说道:“侠义道义究竟为何,自己慢慢掂量去吧。”说罢将马拉过,说道:“上马!”兰梦霖似是非常听话,静静的坐上马背,踏雪则翻身坐在她的身后,一抖缰绳,一夹马镫,呼喝一声,那骏马仰天嘶鸣,向东方奔去。
这一次两人一马养精蓄锐,再不停歇,奔过七八十里,终于在当日午后来到了秦皇岛港。踏雪故地重游,满心感慨,但触景生情,对杜月的挂念更是无法抑制。骑马沿着海滩向着那港口奔去。
兰梦霖虽说身在幽州附近,但是从未有机会见过大海,望着接天的碧蓝,她也实在忍不住心中数年积攒的郁气,纵声高呼,把自己一切的心酸委屈都倾注到了这无边的海天之中。
二人来到港口,因为眼下正是捕鱼之时,诸多船家都还没有回港,港内就显得冷清了许多。而当踏雪与兰梦霖下马之时,迎面就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天哪,这不是打死魔鬼鱼的少侠吗?!”话音未落,一个年长之人快步来到踏雪面前,激动不已,原来来人正是前些日子渡踏雪和杜月上秦皇岛的老船家。踏雪笑道:“老先生,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