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被众官兵带走,押入长安地牢最深处,被锁链绑在铁桩之上。残阳见这地牢乃是单独所开,比寻常牢房还要再深一层,仅此一间;铁栅栏纵横数重,层层相扣,四面墙壁亦是由铁铸而成,坚固无比,寻常犯人被锁入此地,绝对是插翅难逃。心道:原来我当真成了罪大恶极之人,长安之大,有幸被锁入这最深一间重狱的人,只怕也不多。想到这里,竟然暗自觉得好笑。
过不多时,便听闻一阵开锁之声,牢门打开,一众狱卒涌了进来,列在两侧,一人信步走入,显然便是此地牢的牢狱长。只听他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当朝重臣吏部尚书潘大人!你可知罪?!”残阳冷笑道:“不知。”那狱长道:“你若不知,本大爷便来告诉你。刺杀当朝重臣,抗命拒捕,光这两条,便足以教你死上三回!你可知眼下你身处何处?此乃长安死牢,与皇宫天牢相若,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本大爷奉劝你一句,想要活命是不要指望了,乖乖回答本大爷的问题,或许可以让你死前少受点额外之苦。”说罢,抖了抖手中的皮鞭。
残阳眉毛一挑,道:“哦?不知有何事要向在下请教?”那狱长一听,当即怒道:“还敢占本大爷的便宜!”,猛地一鞭打来,只听“啪”的一声,残阳胸前便多了一条鲜红的鞭痕。残阳闷哼一声,强自忍住,没有吭声。那狱长喝道:“你那同伙,眼下躲到哪里去了!说!”残阳一笑,说道:“我叫他快点走,眼下只怕躲到天涯海角,就是跑断你们的狗腿,也追不上他了。”那狱长一听,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小子,自以为骨气很硬,想要学人做英雄是不是?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但不出三天,一个个都恨不得跪下来向本大爷求死!你可是想尝尝这其中的滋味?”残阳笑道:“求之不得。”那狱长不再说话,将皮鞭在盐水中一蘸,又是用力向残阳抽来。皮鞭一蘸水,伤人之力大了数倍,加之每处鞭伤,都留下盐水浸泡,当真狠辣。皮鞭方甫及身,残阳还觉察不到痛楚,张口讽刺那狱长几句,谁知瞬息之间,浑身如同万蚁噬咬,烈火焚身,痛入骨髓,当即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牙苦苦支撑。那狱长打了十数鞭,见残阳已痛的大汗淋漓,几欲晕去,笑道:“臭小子没见识,咱们有的是时间,便慢慢让你领教大爷手段。”说罢,随手将那一桶盐水尽数泼到残阳身上,残阳忍耐不住,厉声惨呼。那狱长笑道:“且让你一个人舒服舒服,过上几个时辰,本大爷再带别的好东西陪你玩玩。”说罢一挥手,众人随他出了狱门,又是一阵繁复的上锁之声。
接着就是一片昏暗和死寂,残阳数次将要昏厥过去,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地牢中尽是自己咬牙切齿的“咯咯”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终于身体对剧痛逐渐麻木之后,残阳这才大口大口的喘过气来,心道:皮鞭伺候,乃是最寻常不过的手段。这家伙既为长安地牢之长,必有其他毒辣的折磨之法。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天,纵然我小命没丢,恐怕也要变成废人。但此番入狱,便是为了天心城开脱,故而又万万走不得。当下不知自己还能否熬过太久,心中不禁怅然道:离家短短数月,便两番入狱,若是逃不过眼下这一关,一命呜呼了,爹娘得知,那该如何伤心?想到周萧二人,残阳瞬间热血上涌:不成!纵使为了爹娘,我周残阳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鬼地方。哼,一个小小狱长也来跟你爷爷耀武扬威,倒要看看是你的手段厉害,还是你爷爷的身板硬朗!当下一闭眼,运起内功,真气游遍全身,伤痛顿时减轻不少,心中亦是平静下来,心道:可惜内功无法治愈外伤,否则这孙子再来之时,看到爷爷我安然无恙了,只怕以为见了鬼。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声,顿时牵动身上的伤痕,疼痛不已。当下急忙收摄心神,再不胡思乱想,缓缓闭上眼睛……
两三个时辰之后,那狱长带领一班狱卒复又回来,一边打开牢门,一边与众狱卒笑谈如何折磨残阳。牢门打开,一狱卒突然指着地面道:“大哥,你看!”那狱长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牢房地面本来凌乱的放置着一些刑具及杂物,如水桶、木凳之类,虽说牢房之中是不允许有任何杂物的,以防犯人用于越狱;但死牢犯人均被铁链拷在铁桩上,动弹不得;其次地板四壁包括牢房顶面均以钢板铺设,不但坚固而且传音甚好,犯人稍有举动,便会立刻传出动静来。因此这些刑具杂物狱卒们往往就放在死牢之中,方便使用,免得搬来搬去,徒然费力。但眼下这颇多事物均被堆在了四周墙边,整个牢房立刻显得空旷起来。众狱卒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尤其是那狱长,仔细回忆了一番,记得清清楚楚,两三个时辰前,所有东西都散落在地上,四处都是,绝非全部堆在墙边。难道这期间有人进来过?可是唯一一把钥匙一直由自己亲自保管,片刻没有离身,再看犯人,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痛苦的表情,又变得神采奕奕,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上前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残阳笑道:“一个时辰之前,有个老头进来过,嫌这里太乱,帮我整理整理,便把这堆破烂都扔在了墙角,又给我带来了好酒好肉,待我饱餐一顿之后,他就走了。”那狱长心知残阳在胡说八道,但眼前情景却令他心中惴惴不安,当即沉下脸道:“你再胡搅蛮缠,便让你尝尝大爷的其他手段。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残阳心想:这蠢货不知是我练气时搅起的旋风所致,便给你心里添添堵,也是快事。当下笑道:“你不知道么?我有个本事,那便是看着碍眼的东西,只要我盯着看,然后想着让他滚到一边去,他自然就滚了。”说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狱长看。
那狱长见状大怒,吩咐狱卒道:“抬炉子来!”众狱卒应了一声,抬来一口烧得正旺的火炉。残阳道:“你们怕老子受冻,还抬个炉子来取暖,当真孝顺。”那狱长冷笑道:“还要嘴硬。”说罢拿起在炉中烧的火红的一支烙铁,向残阳厉声喝道:“你的同伙到底在哪!还有这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劝你老老实实交代,不然在你身上印出几个印子,可不大好看。”残阳笑道:“老子便是印上了印子,也比某些人英俊潇洒。只可怜有的人,忙不迭的想让别人变丑些,殊不知自己的模样,就是全天下人都印上了印子,也衬托不出他的一点好看来。”那狱长几番喝问,均被残阳反唇相讥,终于失了耐性,将这火红的烙铁伸向残阳腹部。
眼见烙铁便要及身,那狱长脑中仿佛浮现了以往那“兹兹”的声音以及犯人凄厉的惨叫声,谁知那烙铁突然仿佛被什么力量猛然一推,那狱长因为把手滚烫,没有拿稳,火红的烙铁立刻掉了个头,飞了回来。狱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烙铁“嘶”的一声印在了胸前。剧痛之下,那狱长顿时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狱卒们见状大惊,急忙一盆凉水泼来,救下那狱长。撕开衣服一看,烂掉了一大块肉。
原来残阳眼见那支烙铁伸向自己,就快要触及肌肤的时候,情急之下不自觉的收紧腹部肌肉以求减轻疼痛,突然不知如何一用力,感到一股真气由腹部冲出,正巧撞在那只烙铁上。由于此时那烙铁已经距离肌肤极近,故这一股真气还未散开,便全部推在那烙铁之上,如同一股刚猛气流将烙铁吹回一般,那狱长怎会预料及此,顿时吃了大亏。
残阳惊愕之下,还未及细想缘由,但见那狱长的狼狈相,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早就告诉过你老子能够隔空移物,你偏要以身试法,那便怪不得老子了。”
那狱长惊怒交迸,跳将起来,却不敢再用烙铁,只得重新执起鞭子,又是一顿好打。直抽到自己都筋疲力尽,大汗淋漓了方才微微解气。残阳又是身中数十鞭,浑身鲜血,但又咬牙强忍剧痛,忍得又是满身冷汗,汗水流过伤口,如同浸了盐水一般的滋味,当真是教人死去活来。
那狱长喘着粗气道:“待到明日,尚书大人亲自审你,你若有本事,那便留到明日再嘴硬,让尚书大人判你个凌迟处死,方显你英雄骨气。”残阳亦是咬牙忍痛道:“不劳你替老子费心。”那狱长一挥手,带着众狱卒离去了。想来是稍一走动便波及到胸口烧伤,地牢之中长久回荡着那狱长的嚎叫。
众狱卒方一离去,残阳急忙咬牙运起内功,以镇剧痛。待到暴风雨一般袭来的痛楚微微减缓之后,残阳方才想起先前真气冲回烙铁的情景,心下奇怪:倘若想要将真气激出体外,则非要如运功一般,全身一齐激出真气方可,而不会是仅仅腹部一片;更何况,从运功伊始自激发真气,这个过程也颇为缓慢,绝非心随眼到,瞬发即收的地步。思前想后却不知其理,稍一分心,运功一慢,剧痛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残阳又痛出一身汗,急忙收住心思,专心运功,其他想法暂且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