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微微一笑,说:“对于兰崇明来说,倘若只是我们先前所言,知道傅云轩失踪,想借机战城,同时报复王安奎,但唯一破绽在于,一旦傅云轩回到天心,且不说战城是否取胜,王安奎却是动也别想动了。兰崇明工于心计,倘若换个想法,让他能将此事办的更加稳妥一些,假设兰崇明早就知道傅云轩不可能在战城之前回到天心,那又如何呢?”二人一听,当即愣住,仔细一下,仿佛隐隐觉得,表象之下,此事在暗中盘根错节,牵连颇巨。踏雪道:“这样想来,倘若是兰崇明想办法擒住傅云轩,如此一来,这便是条一箭三雕的好计啊。其一,没了傅云轩,兰雪战城便可轻易取胜,三城信手而来;其二,除去了王安奎这跟叛城的眼中钉;其三,那便是拿住了傅云轩,无疑是多了一张王牌,与五城之首的天心斡旋之时,筹码更重了一些。如此一来,这么多缘由相合,我一开始才会猜傅云轩乃是被带往兰雪城去了。”残阳听罢,只觉得虽然这个假设的确颇为大胆,但仍是连连点头:“不错,欧阳兄如此一说,当真是茅塞顿开。之前许多不明不解之事,有此假设,眼下都豁然贯通了。”
静岚恨恨的道:“想不到这兰崇明为了对付爹爹,竟然与东瀛狗串通一气!”踏雪道:“非也,我倒觉得,傅云轩被擒,起先并非兰崇明的主意。”残阳问道:“此话怎讲?”踏雪道:“杜月那帮人想要入长安行刺,能够获得城主令牌乃是最佳之选……”静岚打断道:“可是既然有了城主令牌,为何还要乔装舞狮队伍进入长安呢?”踏雪道:“我说了,长安之事由金田完成,杜月并不在其中,亦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那城主令牌是不可能交给金田的,万一他失手被擒,令牌岂不是回到了天心手中?那令牌乃是方便在天心势力范围内行事,比如押送我们入潼关;比如押送傅云轩出关。”静岚听罢,点点头,不再打断踏雪话头。踏雪继续说道:“他们在小竹山擒住傅云轩,便想到可以借此与兰雪城交易。只怕兰雪城之内也有他们的探子,得知兰雪城与天心不合,以及兰崇明等人的名头口碑等等,否则这等暴露自身的事,怕是也不会轻易去做。若非杜月他们找到兰崇明提议此事。兰崇明怎会想到大楚疆域之上,竟有这许多东瀛特务?”二人听罢,各自沉思。
踏雪自顾自地说:“如此一来,一切贯通。兰崇明见杜月等人送来了傅云轩,这才想到可以借战城来除掉王安奎;杜月则借此获得兰崇明准许,在兰雪城内活动……”残阳问道:“他们在兰雪城内作甚?”踏雪淡然笑道:“如若东瀛意图再次起兵,连我都觉得,从兰雪城东北突入大楚是个不错的选择。”
残阳与静岚大吃一惊,残阳急道:“你……你是说杜月他们以兰雪为本,发展势力,以便接应日后发兵?”踏雪漠然道:“猜测而已,也可能大错特错。”残阳被呛得无话,静岚问道:“可是如果是这样,杜月为何不直接将傅城主带往兰雪城,而要千里迢迢带到长安,再送回兰雪呢?”踏雪道:“他们在中秋之日潜入长安乃是早就定好的计划,不容有变,而刺杀与接应需要的人手不少,他们分不出人来押送傅云轩到兰雪去。更何况,对杜月这等心思诡秘之人,在自己没有亲自看管的情况下,怎可能放心让几个普通特务去押送这天心城第二号人物呢?而且只怕对于兰崇明来说,也要在进入长安之前,亲眼见到他们所擒的确是傅云轩,才能放心。”
残阳点头道:“原来如此。兰雪这一计环环相扣,一旦成功便是一箭数雕;纵然出了岔子,那也至多不过变成一场普通的战城比武,有那雷光纪在,傅云轩纵然能够出战,也未必就能稳胜。而其他的一切都是东瀛特务在暗中操作,傅云轩就是将这一切告诉了吴啸坤,也至多是对东瀛严加提防,却怪不到兰雪头上来。”
踏雪道:“至于傅云轩的去向,我只是觉得他的失踪对兰雪城太过有利,才会这么猜的。不过眼下还有太多疑点没有弄清。比如东瀛为何要除掉姓潘的,尹龙江一又在哪里,杜月他们还会搞出什么勾当来,都不甚清楚。说不定真的是我异想天开,杜月他们事成,撤出天心范围之后,傅云轩再无用处,一剑杀了也并非不可能。”静岚听罢,惊呼一声。
残阳刚想说什么,忽闻远远传来一阵呼喊,随即变色道:“糟了,他们在城内搜不到人,便到城外来找了。”踏雪笑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眼下你我刺杀吏部尚书之事最大了。”静岚无心说笑,皱眉道:“咱们再往远躲一躲,城郊搜捕不出十里,咱们再行一阵应当就安全了。”三人当下不多做耽搁,迅速动身。
又奔走了十里,眼见身后早已彻底没了动静,倘若不是十五的月光,一切都要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三人这才停下脚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止。残阳突然想到一事,急道:“糟糕,咱们这一走,尚书府肯定要找天心城的麻烦,若是交不出凶手,官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静岚想到此节,也是十分担心:“爹爹还在城中,万一……万一他们为难爹爹……”
踏雪淡淡的说:“这倒不至于,吴啸坤威望太高,官府想必还会暂时给他三分薄面;况且命案刚刚发生,官府捉拿不到犯人,却太过为难天心城,只会显得自己无能。不过待得过上个三五天,可就难说得很了。”静岚听闻,更加心急。残阳问道:“欧阳兄,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踏雪道:“我又不是神,哪来那么多好办法?”残阳又被一呛,皱眉不语。
踏雪踱了两步,说道:“三五天的时间太短了,无论是找到金田或者杜月;还是救出傅云轩,都远远来不及。眼下只能想办法转移官府的注意力。”残阳见他有了主意,连忙问道:“怎么讲?”
踏雪道:“他们既然认定咱们是凶手,那么咱们就时不时的放出一些消息,暴露一些行踪给他们看。他们只要知道一丁点关于咱们的讯息,想必都会全力追查,那时候就没有闲心找天心城的麻烦了。”
静岚听了,叹口气道:“恐怕只能如此了。只盼他们不会反过来以天心城来威胁咱们。”踏雪点头道:“不错,那也有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静岚以为他也有对策,急忙问道:“那样便如何?”踏雪淡然道:“那天心城便有大麻烦了。”静岚一听,愣在原地。
踏雪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多想也是无用。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如此了。眼下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晚上吧。”静岚见残阳始终沉默不语,来到残阳身旁,轻声道:“周大哥,欧阳大哥不是说了么,我们自己把官府的注意力引过来,让他们无暇对付天心城,也就是了。当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说到这里叹一口气:“只是我真的害怕官府对天心发难,爹爹本来就重伤未愈,眼下还要受这等威胁……”
残阳突然眼中一亮,轻轻握住静岚的手,柔声道:“好妹子,不会的。”静岚还道他是安慰而已,轻轻靠在残阳肩头,口中念念有词道:“希望不会的……”残阳望着夜空,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二天清晨,天方才蒙蒙亮,静岚呓语之中,还未睁开眼睛,便迷迷糊糊地伸手向身边的残阳探去。谁知除了微凉的土地,空无一物,心中一惊,登时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周围除了自己一人,还有谁来?仔细一想,昨晚的确是和残阳相依,靠在这背风的小丘之下,踏雪则一人在树上歇息。但眼下起身,寻便四周,却不见残阳踪影,急的大喊道:“周大哥!你在哪里?!”
踏雪被喊声惊醒,急忙跳下树来,问道:“怎么回事?”静岚急得差点哭出来:“周大哥!周大哥不见了!”踏雪先是一惊,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恨恨的骂了一句:“蠢货!”
长安城中,虽是晌午时分,但却万人空巷,城南家家户门紧闭,平日里盛世的繁荣与祥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剑拔弩张的寒意。
偌大的天心城,被上千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枪兵在前,弩兵在后,严阵以待,蓄势待发,看这阵势,连鸟也飞不出去一只。再看正门口,官兵阵中站着一人,乃是兵部尚书罗天鹰,仍是紫袍金冠,不怒自威;身旁则是潘尚志,一身孝服,双眼红肿,显然昨夜并不好过;天心门中,立着一位老者,乃是陆明水长老,拱手道:“罗大人,在下已经一再禀明,周残阳与那凶手确实不在天心城中,不知罗大人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罗天鹰哼道:“天心城自恃有点虚名,近些年来愈发狂妄自大。朝廷不过看你们维护一方安定略有微功,这才对你们更加宽容仁慈。但你们却变本加厉,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可还有规矩和王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