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我作小爷可不敢当,只是在出谷之后,我能否不再唤你作前辈?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而且旁人问起时,还须多费口舌向他们解释,实在是诸多不便。”洛尘笑着答道。
那猴儿想也没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这个好说,今后你就唤我火猴儿吧。”
“火猴儿?这名字倒也贴切。”洛尘默念了几遍后,说道,“火猴儿,只是咱们出谷还得等一段日子,待我练成这归元界才行。短则一两年,长则十数年,你还能等吗?”
“这一百年都熬过来了,小爷我还会在乎那短短的几年?只要能出得这山谷,你要我做甚么都好说!”
“这便成了,那我立刻便开始习练这归元九界。”洛尘说罢,便从潭中游到了岸上,取出那三道卷轴,摆在地上,只见这些卷轴遇水而不湿,材质甚是奇特。
洛尘双腿盘坐,将蓝色卷轴打开,闭上眼睛,认真地听那女子讲解这结界心法的修炼要诀。
这结界的心法甚为玄奥复杂,洛尘坐在地上,竟一动不动地直听了三天三夜。
火猴儿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坐在他身边,默默地为他护法。
直到第四天时,洛尘才睁开眼,目光中透出一丝疲惫,但那表情却是显得十分满足。
“怎么样?有没有甚么进展?先吃几个果子罢。”正在树上打着果子的火猴儿,看到洛尘站起身,忙跳下树来,向洛尘丢下几个又红又圆的果子。
洛尘将那几个果子接过,一把塞进了嘴里,胡乱咽了下去,开口道:“你先在那边站定,帮我试试这个。”
说罢,洛尘半伸出两手,双掌向上一翻,做了个上引的动作。
“缚神界,现!”
只见在火猴儿周身处,倏地浮现出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型结界。
那结界表层发散着淡淡的黄色微光,只是形状略有些不规则,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甚至还有几处窟窿在那结界上出现,极不美观。
火猴儿被这座结界笼罩,只觉得身体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压制住,动弹不得半分。但片刻后,他便挣脱了这力量的束缚,猴爪轻挥,将这座结界打散。
“你这结界也太弱了些罢。”火猴儿摇摇头,说道。
“毕竟才刚开始练……”洛尘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道,他显然有些低估了修炼结界的难度,又道,“把你手中的果子扔在地上,我再试试这个。”
火猴儿闻言,便将果子丢在脚边,然后退向一旁。
“风雷界,现!”
果子上方浮现的是一座莹白色结界,与先前那缚神界一样,这风雷界的外观也是有些不太入眼。
只见一道细如长针般的闪电在那结界中划过,却没有击中果子。过了一会儿,又一道针状闪电划过,再度击空。没多久,第三道闪电横空而出,看上去比先前那两道略粗了一些,但却直接是顺着那结界上的窟窿钻了出来,劈在火猴儿的尾巴上,将那火红的猴毛燎起了一小撮。
“痛痛痛……”火猴儿忙用脚将尾巴上的火苗踩灭,一脸委屈地道,“我说你小子是在针对小爷罢。”
“失误,失误,完全是失误……”洛尘正尴尬时,却发现眼前的结界已经彻底散去,“只有三道天雷么……”
“就你那果子枝儿般的玩意儿也好意思唤作天雷?不怕雷公下来抽你的脸?”火猴儿的气头显然还没消去。
洛尘闻言并不着恼,淡淡地道:“再来试试我这空间界罢。”
只见他两手再度上翻,连翻了数次,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完了,真元已经耗尽了……凭我此时的修为,看来最多只能连续召唤出两座结界。”洛尘盘坐下来,沮丧地叹道,“看来还真得在此处多练几年了。”
火猴儿见状,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轻轻拍了拍洛尘的肩膀,安慰道:“这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任凭你资质再高,也得将根基夯实才行。慢慢来罢,小爷在这儿陪你便是!”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颇有义薄云天之感。哪知洛尘却轻白了他一眼道:“陪不陪我可不是你说了算,能走你便走罢。”
“你这小子!”火猴儿被这话一撅,顿时便要出爪相挠,却瞧见洛尘已经如老僧入定般修炼了起来,只得收回猴爪,跳了跳脚,道,“若是不能从这里出去,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这话说得撂得虽狠,可他却忘了,此时的他,根本就不是洛尘的对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尘在这山谷里专心致志地修炼着,饿了吃些果子,渴了喝些溪水,闲暇时,还会听火猴儿讲述一些三界的秘闻,并向他讨教几手拳脚功夫和对敌经验。
银河谷里的灵力甚是浓郁,虽然三餐皆素,但洛尘却不见消瘦,反而一天比一天强壮有力。
火猴儿在看到了出谷的希望后,也是将修为再度拾了起来,每日里陪着洛尘一起修炼,倒是把他那瘦小的身形,生生练大了几圈。
…………
转眼间,八年过去了。
银河谷还是那般静谧。
瀑布前的潭水边上,一个少年赤着上身,腰间缠一层青色破布,双目紧闭盘坐于地。
少年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但那身形却如同一把微微出鞘的宝剑一般,发散出若有若无的凌厉气息。那气息犹如一道升腾的火焰,将他身旁飞流而下的瀑布,炙烤成一片片云雾。
突然,少年那紧闭的双目倏地睁开,瞳孔之中精芒暴闪,一股强大的真元之力澎湃而出,将这潭水激得迸起丈余高。
这少年正是洛尘,此时的他已年满十六岁,当年的稚嫩已经褪去了大半,变得锋锐暗藏,甚至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身材看上去结实修长,与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般,乌黑浓密的长发披肩散落着,饱满的额头下面是一对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和挺拔的鼻梁。这张面孔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却很耐看,尤其是脸颊左侧那道黑云印记,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吸引力。
“火猴儿,我准备好了,出发罢!”洛尘长身而起,向那树林中唤道。
一声清啸自林中传来,片刻后,一团红色火球自那十余丈高的树顶上砸了下来,坠到洛尘身边。
与八年前相比,此时的火猴儿看上去无疑“肥”了许多,但身手却是更为矫健,举手投足间,似乎又重现了昔日那白额火猿一族的风采。
那是他这些年的勤修苦练换来的,此时他的修为已恢复到了当年的三成左右,已是一个极为令人满意的成绩。
“出去之后,这谷里的果子怕是吃不上了,于是我便多摘了些。”火猴儿心情大好地看着洛尘,说道。
洛尘望着火猴儿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捧果子,顿时有些无语:“你摘这么多果子,待会儿可怎么爬崖?”
“还要爬崖?你怎么不早说。八年前你只说有办法能让小爷出去,可从没提起过要去爬这崖壁。”
“我说你这猴儿,有时猴儿精,有时猴儿傻。难道这么多年,你就从没想过要出这银河谷,也只剩下爬崖这一条路了?”
“这倒也是……”火猴儿撇了一眼瀑布后那早已被乱石封死的洞穴,讪讪地挠了挠头。
“走罢,我只负责解除上面的结界,可不负责背你。”洛尘说罢,便高高跃起,跳向一处崖壁。
火猴儿虽满心不舍,却也只能将怀里的果子丢在地上,旋即一个飞身,也跟了上去。
一人一猴儿沿着那陡峭的墙壁一路直攀而上,眨眼工夫,便在千丈的高度停了下来。
“这便是那结界的位置了。”洛尘伸手向上探去,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这结界甚是巨大,将这方圆十里的山谷完全覆盖,只准进不准出。
洛尘默念起心法,运气全身真元,紧接着一声轻喝:“归元界,现!”
只见在二人头顶处,一座无色结界由四面的崖壁处缓慢织向空中,如同一张蛛网般将这山谷笼罩,隐隐可见其中还有灵力的波动。
“这便成了?”片刻后,火猴儿面带疑惑地开口问道。
“什么叫这便成了?”洛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可是足足潜修了八年,又花了近一个月时间用我这玉玦吸收灵力,方才完美地布置出这方圆十里的归元界,来破掉原本的结界。怎么到了你口中,却像是信手拈来一般?”
“嘿嘿……”火猴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八年里,我不也成日里伺候你吃果子,陪着你练功解闷儿?”
“是我陪你解闷儿才是。对不对?这银河谷一百零八年的主人。”洛尘淡淡地回了一句,便紧贴着崖壁调息起来,直把火猴儿堵得半晌无语。
“走罢!是时候出去瞧瞧这大千世界了。”调息完毕后,洛尘抬眼向上望去,目光中却是流露出几分伤感。
他想起了鹿俍寨,想起了茅草房,想起了幼年时的那顿毒打,想起了齐三等人的雨夜追击,想起了娘临终前的模样……
“我倒要看看,这世间究竟能否容下我这人魔之躯!”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声震山谷。
火猴儿似是被洛尘那满怀悲壮的啸声所感染,心中也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好小子!要得就是这气势!谁敢小觑于你,小爷便将他打个落花流水!若是这世间容不下你,那小爷便陪着你一道儿,将这三界搅个地覆天翻!”
说罢,一人一猴儿对视了片刻,同时大笑出声,并肩向那崖顶处飞快地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