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谭山总是绿绿的,无论是在什么季节,哪怕现在已下起了雪。
在这座神界中灵气最为浓郁的神山之上,生长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吸引着神界,甚至人间界的采药人,不远万里来这里寻找药材。
而药王宗作为这雄谭山的主人,数万年来一直恪守着先祖的遗训,将这座宝库无私地开放给所有世人,不收取任何报酬。而药王宗的弟子,更是会在修炼结束之后,走出宗门,主动去帮助那些需要他们的人,为他们疗伤,或是帮他们搜寻药材。因此这雄谭山,一直都是上九天里最为热闹的一处,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熙来攘往。
而此时,这山上却空无一人,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无声地飘落着,整座山峰似是被一股肃杀萧条的氛围所笼罩。
…………
“师姐,还是吃些东西吧,你的身子还没调理好,这食补可不能断……”
在药王宗的一处隐秘居所内,一个头戴青巾的男子,正端着一盘点心,半躬着身子,一脸焦急的站在床边。这些点心看上去甚是精致,竟然皆是由名贵的药品为引,所精心配制的。
屋子不大,陈设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床,但屋内的角角落落却十分整洁,足可见住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喜好素净之人。
床上此时正盘膝坐着一白袍女子,体态婀娜,姿色绝艳,尤其是额间一片粉色的花瓣状纹路,更是衬得她清丽脱俗,任谁瞧见,都会产生一种惊为天人之感。只是她的玉容显得有些憔悴,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浮现。
“宓天,可有师父他们的消息?”
这女子正是灵裳,她因强行使用禁忌秘术而受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而她眼前的男子,便是护送她来这药王宗疗伤的宓天。
“师姐,还是先吃些东西再说罢。”宓天没有答她的话,依然坚持要她进食。
“灵宗惨遭灭门,宗内弟子尽数遭人杀害,师父他们又杳无音信,教我怎能吃得下东西……”灵裳面带悲戚,轻声说道。
“可是……”宓天本想再劝,可眼前突然浮现出灵心的音容笑貌,顿时眼圈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罢了…把这些点心放在那边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灵裳像是看穿了宓天心中所想,轻轻叹了口气。
“好罢。”宓天没再多说什么,将那一盘点心放在桌上之后,便退出门外。
灵裳望着宓天的背影,双目失神地发起了呆。她又何尝不是与他一样,正心心念念地盼着所爱之人能够平安归来?
灵浪,你究竟身在何方……
咚咚。
就在灵裳兀自出神之时,一阵扣门声传来。
“灵裳师侄,老夫有些话想要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灵裳辨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忙起身打开房门,将一位身形有些矮小的老者迎了进来。
这老者身着一件朴素的青衣道袍,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与自己身材极不相称的药葫芦,左手的手心处,一道树叶状纹路正闪烁着绿色的幽光,竟与宓天的神脉如出一辙。虽然他的身形和长相并不出众,但举手投足间所显露出的气度,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小觑之心。
这老者正是药王宗的宗掌,宓天的父亲,宓持。
“灵裳不知宗掌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宗掌此番救命之恩,灵裳没齿难忘。”待宓持在房内的竹椅中坐定后,灵裳突然一拜到地,诚恳地开口道。
“师侄重伤初愈,不必多礼。你我二宗素来交好,这些不过都是分内之事,无须挂在心上。”宓持见状忙将她扶起,又道:“老夫此番前来,确有些重要的事情,来与你商谈。”
“不知宗掌有何赐教,但说无妨。”
“你可知你那师兄灵瀚,在一月之前,将灵宗上下灭门一事?”
“我听宓天说了……”灵裳的脸色黯淡下来,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敬重的大师兄,会做出如此恶行,“我会亲手杀死他,为灵宗弟子报仇!”
“唉…现在想要杀他,怕是太难了……”宓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在灵瀚犯下那滔天罪行之后,上九天的各大宗门都曾派人寻过他,甚至神使团也是全员出动,却始终不得所踪。但半月之前,有人称在神界与人间界的交界处,大荒山中发现了他。而且,跟他在一起的竟然还有那已经消失了许久的上古凶兽,穷奇!”
灵裳听罢,一脸震惊地望向宓持,她当然知道穷奇,虽然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但在这三界内依然是无人不知其赫赫凶名。
穷奇,自古至今一直都是强大、恐怖和杀戮的代名词!
“更为可怕的是,这灵瀚似乎有能够控制穷奇为其所用的手段。”宓持继续说道,“就在三日前,他驾着穷奇,将剑罡山也血洗了……”
“甚么?这怎么可能!”灵裳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宓持道,“那剑宗宗掌少泱乃是这神界数一数二的存在,宗门内拥有的极品神脉者也是仅次于火神宗,怎会遭人灭门?”
“……不只是少泱,当时在场的还有道宗宗掌禹涯、清虚宗宗掌茅闲,及火神宗刚刚上任的宗掌,现十大神使排行首位的祝红蝶。他们均是在接到情报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宗门中的精锐弟子前去支援。只是没想到,他们此番不但未能联手救下剑宗,反被穷奇所伤,败退而回。那少泱不忍见宗门众人惨遭屠戮,又无力回天,竟是在剑罡山顶饮剑自绝……”
“这穷奇竟强横到如此地步,四位宗掌都奈何不了他?”
“他的实力已到了等同于绝品神脉的层级,怕也只有鼎盛时期的魔君赤曜,和当年的灵浪能与之一战了罢。这三界中的一场血雨腥风,看来已是在所难免了……”
“灵浪……”听到宓持突然提起这个令她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的名字,灵裳的瞳孔突然一缩,再度陷入到无尽的哀思中。
宓持像是没有瞧见灵裳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昨日,那灵瀚又是派人放出话来,要求所有宗门立刻归附于他,否则便将继续杀戮下去,直到将九大宗门全部杀绝……虽然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做,若老夫所料不错的话,他绝非在危言耸听。”
“……那宗掌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带着弟子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老夫的确是要带着宗门中人离开这里,但却不是去避难。方才,老夫已与其他六大宗门的宗掌取得了联系,商定好要一齐退守到不周山。哼!那穷奇虽然强横,但我们也绝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若是能联合到一起,底蕴尽出,他也未必就能吃得下我们。”
“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一个办法。”灵裳似乎有些明白了宓持前来找她商谈的用意,说道:“宗掌此番前来,可是要灵裳代表灵宗也做一个表态?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若是我寻不到师父他们,这灵山一脉,怕是要真的要……”
“师侄,不坚持到最后,谁都不会知道事态要向何方发展。”宓持打断了灵裳的话,面色凝重地说道,“其实老夫来寻你,是要告诉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今日晨时,老夫曾收到一封宗门密函,是灵露发来的。”
“灵露?!信中是怎么说的?她有没有寻到师父和灵浪?”灵裳闻言,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惊喜之色,期许地问道。
这灵露乃是灵宗宗掌灵皇的女儿,她与宓天一样,为了完成灵宗与药王宗之间古老的约定,自幼便被交换到这药王宗,拜在宓持门下。
早先在宓天护送灵裳离开幽冥涧时,曾与她在烟波江的上空偶遇,她说自己是来此处采药,于是便将事情的原委向她道去,又托她去寻师父和灵浪。
只是后来灵露伪装成宓天,将灵浪推入烟波江一事,灵裳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宓持从怀中取出一封褶皱的信件,信封上书有“药王宗宗掌宓持亲启”几个大字,向灵裳递去。
灵裳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只见信中写着短短的几行字。
师父:
我爹已死,系魔族中人所害。
灵浪与灵心误落于烟波江,不知所踪。
我尚在追查凶手下落,勿念。
徒儿灵露拜上。
灵裳读完信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几欲晕倒。
宓持赶忙起身一把将她扶住,道:“师侄,生死各有天命,切莫太过伤悲!灵皇乃老夫逾百年的好友,老夫定会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说完,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巨大的悲痛之色,两行热泪顺着他皱纹间的沟壑悄然滑落。
片刻后,他又开口道:“只是灵浪和灵心此时还下落不明,我们也万不能断了希望才是”
“我要去寻他…我要去寻他!”这时,灵裳像发了疯一般,拼命挣脱开宓持,飞快地窜向门外。
“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切不可鲁莽,我自会安派人手去寻……”宓持一惊,话音未落便闪到灵裳身后,向她抓去。
突然,一道结界倏地在他周身处浮现,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了半分。
灵裳站在门外告了一声得罪,额间神脉处强光绽放,只见一片巨大的红色花瓣在她脚下凭空而出,载着她飞驰而去。
…………
烟波江上的雾气依旧大得出奇。
白茫茫的水,与白茫茫的天交融在一起,教人看不清日月,也辨不清方向。
此时已至初冬,冷冽的寒风吹过,雾气流动间,给这里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烟云缭绕中,隐约可见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绝美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立于江畔。
只见她腰间斜挂一把漆黑色木剑,一袭白衣将她精致的曲线包裹,风吹起长发乱舞,不时露出额间那一片花瓣状的红色纹路,原本浩瀚明亮的眸子里,此时竟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美得教人心碎。
这如画卷中走出来的女子,在江边停留了片刻后,忽然飞身一跃,跳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灵浪,等着我,就算寻遍这烟波江,我也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