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凉樱是在曹老爷娶小妾的时候,她长得很小,小小的身板穿上戏服不仅不显的俗气还真好看。那时浓妆艳抹看不清她藏在油彩后面的脸,但是她的一双眼睛着实动人,明而生媚像蓝天一样透澈清亮。
第二次见她已经是三年后了,她在一个小巷子里被几个小混混团团围住。当时我还没认出她来,也只觉得她面熟而已。情急之下我也不计较那些了,冲了上去和那些混混扭打一团。
最后混混落荒而逃我也落得鼻青脸肿地步,她心里过意不去就让我去她家疗伤,说要好好补偿我。其实她也算是个娇小姐,她家虽不算富贵世家却也是个书香门第,就是不知道好好的小姐不做为什么要去当一个卖唱的戏子。
晚上她练习曲儿就会叫我去听一听,她轻声吟唱像清晨细雨声,我坐在旁边听着她的吟唱久久,久久。
她突然停下声问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答不上口,在那个年纪我也是只着眼现在的,从来没有考虑那么多,或许我心里一直坚信年少就要洒洒脱脱过完。
她轻笑朝着我说,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就想当一个戏子。
她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我问她为什么。
她笑了笑说,因为一个人。
我怔住了,强扯出一抹笑尴尬的问她那个人是谁。
她垂下了眼幕,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风轻吹,似乎还听得见膨胀的心跳声。
走吧,她朝着我轻声开口。
我应了一声好,匆忙逃回了寝室。
一个月后我的伤也差不多好了,正值春节她按捺不住玩心拉着我跑闹市。
此时的闹市人流如潮,万家灯火阑珊如一片红霞。
逛了许久,她停步在一座凉亭里。
她笑站在凉亭中微红着脸对我说,要我娶她。我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住,周围有许多围观的人纷纷起哄。我眼里蓄满了止不住笑意,轻轻的将她揉入怀中轻声应下她的请求。她的眼中似乎还含着泪,却浅浅笑着。
次日我便上门提亲了,她的家人一口答应了,我也成了她的戏班子里看戏的常客。我这个从没认真听过一场戏的人,却为了她听了一次又一次同一台戏,甚至不觉得厌。
成亲之日,她一袭妖艳红嫁衣衣惹得宾客移不开眼,透过红盖头我也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她清澈的双眸。
所有仪式都结束之后,我和她携手入了洞房。
掀开她的红盖头的那一刹,却看到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那是她的眼睛。她忙擦干了眼泪对着我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我轻轻环住她的腰轻问她怎么了。
她愧疚的说,她最爱的人已经回来了。
我细细咀嚼了这几个字,拖着疲惫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嫁了。
她只是连说几声对不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三日后,我赠她一纸休书。
三日后,她还我三句对不起。
我们就这样了,她不爱我……我却爱惨了她。
整整八个月,我在府中花天酒地。我扳着手指数过了整整八个月,我在等她来找我,可是从来没等到过,是结束了吧,也该结束了。
我知道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我爱她,爱到我都不知道爱了她多久。
那年青涩褪去,浮华随着她的眼眸刻入心间。
白家少爷白执于民国初年入葬,享年二十岁。
他的葬礼她没来却寄予一封书信,信上面画着一株凋零的山茶花,那是他最爱的花。
还留了几句话,“时间改变了你我,为了他我成了一个戏子,他放弃了我。错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他入殡那天晚霞骄似火,久久不散开。
两天后祁府大小姐殇,其小姐祁凉樱服毒自尽,享年十七岁。
祁凉樱,来世你要记起我呀。这是白执说过的最后一句话。